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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居的黄槿树
◎薛伟雄
我的老家在海那边,故居在康边岭下,掩映在苍翠的树木丛中。故居后面曾经有一棵黄槿树,我们叫它槛蔴树,是娘当年亲手栽种,如今,娘走了,树也枯萎了。
今年清明,我携儿带孙回乡拜祭先人后,又回到当年种黄槿树的地方,兜兜转转。娘在时,每次回来,我总会在树底下与娘一起乘凉、话家常,享受天伦之乐。如今,这棵树虽然不复存在了,可这地方还收藏着娘的流年时光,留着我曾经的儿时印记。因此,每当我回到乡下,总会在此逗留,打开流年记忆,翻开往事。
黄槿树在我们乡下,是一种常见的栽种植物,它耐碱,易生,速长,不用三两年便枝繁叶茂,长出诗情画意来,树冠遮天蔽日。阳光洒在树上,呈现五彩缤纷,即便是烈日也变得柔和起来;雨落在树冠上,绿油油的一片解人心愁;风吹在树上,叶子随风起舞,风情万种,甚是娇娆,那一片片的叶子活似一颗颗跳动的心,牵动人的思绪。
黄槿树的叶子像心形,花色淡黄,呈钟形,分五瓣。每当花开时节,落花满地,甚是养眼怡人,微风吹拂,总会把花的芳香吹进心田,这就是大自然赐给我儿时的幸福与欢乐。
记得小时候,到了夏季,因故居老屋低矮,又密不透风,似火炉一样,娘总会在那棵黄槿树下,将一块木板,用几块火砖垫起,摆成简易的餐桌,让黄槿树见证我家一日三餐、有时是两餐稀饭的度日时光。尽管那时物质缺乏令我们眉头紧锁,可并没有剥夺黄槿树分享给我们的快乐。每当夕阳西下,娘的呼儿声,总会在树底下响起:“古仔(我的乳名)回家吃饭啊!”饭后,闲来无事,娘便顺手拾起落花,把其剥开,用左手握成虚拳,将花瓣放在虎口上,右指把花瓣稍微往下压,然后用右手一拍,随着“啵”的一声响,娘一辈子被生活锁紧的眉头,顿时得以舒展,脸上也开了花,露出难得的微笑。一旦夜幕降临,娘又在树底下点起煤油灯,让我做作业。娘守在旁边,一语不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微弱的煤油灯火苗,既似在凝望着她苦命的沧桑岁月,又似是在凝望我的将来能给她带来新的希望……
在黄槿树底下,娘也发挥她的聪明才智,在这里安装了碓,作为平时舂谷米、春节时舂米粉的劳作间。舂碓时她利用一枝低矮的树桠做为扶手,那时,我不会帮忙,却喜欢看娘舂碓姿势和动作。娘一脚用力踩在碓尾上,碓头扬起,娘的身姿也跟着一起一落。舂谷时,娘左手扶着树的枝桠,右手拿根竹竿,边舂碓边用竹竿捣翻着碓臼里的谷子,直到谷皮与米分离,把其掏出,用筛子筛出米来。娘在舂碓时上下起落、左右摇晃的身姿非常优美。而且舂碓时她手脚的动作非常麻利,一举一动配合得那样协调。这种特殊的劳作,在娘的身上展现得那么优美,活似一位下凡仙女在人间表演她的舞姿。因此,那时我觉得我娘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如今,娘远去了,树也没了,当年黄槿树生长的那块土地还在,永远留着母亲的体温,珍藏着我儿时的记忆。
故居的黄槿树啊,永远留在我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