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

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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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而来的三日“禁足令”，像一堵高墙横亘在了龙涛明与韩小倩之间。此刻，他无声地看着岳云太，脑海中却只有一个念头：如何才能最快见到心爱的人？
　　岳云太立于办公台侧，凝神对上龙涛明的视线，静候指示。
　　直到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才打破这满室的沉寂。见龙涛明仍僵坐着未及反应，岳云太趋步上前接起电话：“您好，树脂总厂厂长办公室。请问哪里找？”
　　“我是市委办的，请转龙涛明厂长接听。”电话那头说道。
　　岳云太双手捧着话筒递给龙涛明。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才接过听筒：“我是龙涛明。”
　　“龙厂长您好，请您今晚八点整到市委第三会议室参加会议。”
　　搁下话筒，龙涛明无奈地抹了把脸。一连串意外扰乱了他内心的计划，只能暂时先将欲去陪伴韩小倩度过丧母之痛的想法放下，振作起精神来处理眼前种种要务。
　　在厂里草草吃过晚饭，龙涛明于八点前便来到了市委会场。参会人员不仅有省国安局陈副局长、省军区政治保卫局阮处长、市军分区林政委和市国安局张局长等省市领导，连国家安全部的蔡处长也到场了，还是市委魏副书记亲自主持，这么高的会议规格，看来是有大事发生。
　　果然，蔡处长会上通报了美国中央情报局指使间谍潜入江南市，意欲窃取树脂总厂情报并进行破坏的紧急情况。这让龙涛明大为惊愕。会后，他随阮处长、林政委一同留下，进一步研究如何落实专案组关于树脂总厂和驻厂军代表配合做好保卫工作的要求。一番细细商讨，最终决定由树脂总厂保卫科全天候全方位强力监护生产现场，市军分区再增派两人到厂里，和原来省军区派驻的蓝处长、易科长和小邱一起，实行五班三倒工作制，确保昼夜都有人看守树脂总厂五楼的技术档案。
　　再说寒雪在约会冯伯良时，身体付出了，但效果不好。待一时的激情褪去，冯伯良清醒过来后隐隐察觉寒雪是个“危险分子”，于是找借口仓皇离去。
　　盯着冯伯良匆匆出门的背影，寒雪边从精致的小包里取出万宝路和金属打火机，边心里骂了句“土老帽”。抽出一根烟夹在两指间点燃，她深吸了几口，然后在团团烟圈里冷静告诫自己：“可不能像上次对付技术科长钱伟光那样急于求成，这些技术专家大都一根筋，得徐徐图之。”
　　但松田代子在她这次行动前已提醒，上线过问具体行动方案了——“催催催！老娘这段时间亲力亲为的行动还少吗？这些掖着脑袋的事情是人干的吗？有本事你老美来干呀！”愤愤喃语着，寒雪把烟头狠狠一按。
　　美国上峰催得急，冯伯良这边暂时又不好办，不过树脂总厂还有另一个已发展为他们下线的“家贼”啊！想到这，她嘴角牵出一抹得意的笑：“是时候动用那位姓岳的树脂总厂办公室主任了。让他动手，我不就轻松多了吗？”
　　想到就干，寒雪当即用酒店电话拨给岳云太，直接报上美国中央情报局安排的代号“冬天”，三言两句便与岳云太约定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流花江的夜风裹着腥气掠过钓鱼场。这里距市区大约一公里，开阔的江岸铺展开来，大约两个足球场大小。每逢周末，垂钓者便蜂拥而至，车辆排满空地，浮漂点点，一派闲适。但此刻夜深人静，只剩几个铁杆钓友仍猫坐着守在江边，他们热衷于这样的守候，无论寒暑，风雨无阻。
　　岳云太头戴宽檐布帽，身穿防雨抗寒的钓鱼服，手提钓箱和折叠椅，佯装寻找合适钓位。当他走近江边凉亭，借着昏黄的路灯，看见凉亭里的四条石凳上分别坐着一对缠绵小情人和一个驼背老太太——后者手里攥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他心头一凛：这就是代号“冬天”的特工。
　　步入凉亭，他故意弄出很大动静打开钓箱，把折叠钓鱼竿拿出来。那对小情侣耳语几句便起身离开。凉亭归于寂静。
　　又过了一会，老太太忽然低声吟道：“蓬头稚子学垂纶，侧坐莓苔草映身。”
　　“路人借问遥招手，怕得鱼惊不应人。”岳云太不紧不慢地对上暗号。
　　伪装成老太太的寒雪立即靠过来，单刀直入：“总部指示，限你一个月内拿到生产高音速军工材料的技术档案。”
　　“难如登天啊。”岳云太故作深沉地叹气，有意停顿观察寒雪的反应，想要吊她胃口。
　　寒雪毕竟年轻，没有岳云太世故滑头，马上问：“怎么说？”
　　岳云太环顾四周，目光最后定格在江面上：“档案室是抗震防爆铝合金结构，必须要技术专家冯伯良或江华的人脸识别才能进入——用的是去年从西德进口的最新系统。”他压低声音，“而且档案室对面24小时有军代表值守。”
　　“岳主任，对我们来说，世界上就没有打不开的门。”寒雪轻笑，“你说的那套系统，我知道只要中情局与他们合作，拿到后台密码，一切都不成问题。”她心算着时间，表情突然严肃：“20天内，你会收到特制人脸模具和迷幻气体，绝对能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档案室。到时候，你再用我的相机拍摄下资料就行。”
　　岳云太后背沁出冷汗。他们为军工材料技术档案精心设置的安保系统，在中情局眼里竟形同虚设！“厉害厉害，我听你安排。”他喏喏地点头应和。
　　任务交接完毕，寒雪消失于夜色。岳云太心情沉重，漫无目的地走向江边。从粼粼波光中，他仿佛看见了儿子被中情局下套入狱时惊恐的脸。
　　“唉，要是当初没有把他送去美国留学就好了！”这样的懊悔，自他被中情局以儿子的性命胁迫做事以来，已在他心中回荡了无数次。神游间，他站在钓位上机械地挂饵、抛竿，当鱼线划破夜空的刹那，他多希望真能就此抛却所有烦恼……
　　在这个迷雾漫布之夜，同样陷入麻烦的还有一个人，他就是江南市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陈新。
　　刚刚省公安厅长致电他，严厉批评这段时间以来江南市“黄赌毒”问题比较严重，要求市公安部门立即开展专项严打整治行动，省厅将在近期组织检查验收。
　　挂断电话，陈新太阳穴突突直跳，思绪乱作一团，于是习惯地从公文包中掏出澳门黄老板长期提供的“忘情粉”，闭上眼，深深吸了一鼻子。瞬间，一股愉悦的激流席卷全身。他瘫倒在套房内的自动按摩椅上，任由快感淹没理智，连响个不停的办公电话也充耳不闻。
　　好半晌，迷幻之感消退后，陈新第一个想到的是在食乐世界开设赌场的黄老板。他立即拨通澳门号码，暗示黄老板带着家人暂时外出避风头。接着，他逐一通知新半岛、帝皇等酒店，及其他“关系深厚”的各类娱乐场所老板，透露即将严打的消息，要求收敛不法行为，暂停特殊服务。安排完后，他才让办公室通知局里各队部明天下午召开严打部署会议。
　　殊不知，省公安厅下令江南市开展“黄赌毒”严打行动的消息在翌日一早，便已通过“包打听”欧光华传遍了黑白两道——这个公安队伍里的消息灵通人士，传播效率堪比英国路透社。
　　张松东得知行动风声后，首先想到正在做毒品勾当的罗为民。借着问候之名，他将从欧光华口中听来的情况告知了这位前领导。随后，他也提醒了旧情人李秀芹——十八子美体美容院年前才从东北新招了一批女员工，想必存在违规经营的问题。最后，他决定把最容易连累自己的柯金福弄出江南市，离开得越远越好。
　　通过加密寻呼，张松东很快约了柯金福到状元山温泉度假村见面。车子进到停车场后，他出于一贯的谨慎，先在车内完成变身为水电维修工的伪装，不仅套了身藏青色工装，还准备好了塞满工具的工作袋。让司机留在车上待命，他自己则拎起鼓胀的工作袋，以工作人员特有的步伐沿着温泉别墅区外围巡视。
　　当张松东迂回来到1208号别墅门前，借着整理工具的动作扫视周围，觉得没有异常才用万能钥匙打开别墅门，快速闪身进去。
　　随手放下工作袋，张松东不动声色地顺着阵阵甜腻的调笑声，一路寻至室内温泉区。透过半开的雾化玻璃窗，只见柯金福正仰躺在乳白色温泉池中，三个身着泳衣的女郎，正如同人鱼般环绕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