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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的“根据地”
■谢先莉
伯父已经75岁了,今年三月他才真正退休。在这之前,他先是老家的农民,后来是某大型超市的清洁工,用他的话说,“我在城市也有根据地!”
在家伺候了大半生的土地,伯父的身体还算硬朗,65岁那年,他来到深圳,和小儿子一家住在一起。按照伯父的儿子我的堂哥的收入,伯父是用不着去做事的,但伯父就是闲不下来。堂哥通过关系,在家附近的一家超市给伯父找了一份清洁工的工作,每天上十个小时的班,每个月工资1800元。老人家一天到晚乐呵呵地在超市里忙个不停。人家问他这么大年纪了,累不累,他说,不累,比在老家种田轻松多了。
伯父在超市的清洁工生涯持续了整整十年,上至超市的老板,下至每一个员工,都对伯父敬佩有加,只因为伯父在工作中的表现无可挑剔。他负责的是生鲜区和一楼厕所的卫生,厕所里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伯父却能让里面时刻保持着整洁。生鲜区的地面常常有水,伯父准备了两把干拖把,轮流着用。超市统一买的拖把他嫌不好用,自己用碎布做了两个称手的拖把。
最让人敬畏的是伯父的时间观念特别强,他总是比上班时间提前半小时到岗,而下班过了半小时他才走。十年如一日。有一年春节,大年初一,伯父依旧在五点半出门,去超市上班。我的堂哥说可以帮他请一天假,伯父却说人家排好的班,不要随便改动。
伯父本来是抽烟的,为了那份工作,将烟给戒了,他说:“我这么大年纪了,人家给我这份工作不容易,我得好好珍惜。”
为了维护超市的形象,伯父每个月让堂哥帮他染头发,他说这样显得年轻,人家才不会嫌弃。事实上,伯父对人都是满面春风,从来没有人对他有怨言。
伯父常常捡到客人掉落的东西,有时是鼓鼓的钱包,伯父从未动过心,要么追上客人还给人家,要么交到超市领导那里去。有的清洁工说他傻,他笑笑,继续干自己的活。有人请假,他主动帮忙顶班。有一次超市一位收银员得了大病,超市组织员工捐款,伯父将当天经理给他的100元生日红包捐了,其他清洁工纷纷笑他想出风头,他没有笑:“我只是在尽一个老党员的心意,谁没有为难的时候呢?”
伯父真的把超市当作自己的根据地,有顾客买了东西后,将购物车推到超市外面的路边,或者把购物篮到处乱扔,伯父只要看到了就会去收回来,整齐地放好。这些本不是他的事,但他就是爱多管闲事,他说:“没有人是累死的,力气是用不完的。”所以,他总是像个陀螺在转,但从未觉得自己吃了亏。每个月、每季度、每年超市评选优秀员工,伯父都能榜上有名。超市的人提到“谢伯”,无不伸出大拇指。
伯父从未在家中抱怨工作的苦和累,他总是说:“人生有三宝,双手和大脑,我能够劳动,说明我还年轻,我还有用!”伯父在那家超市做了十年,最后因为腰椎间盘突出,才恋恋不舍地告别了他的“根据地”。现在伯父偶尔也会到他的“根据地”去转一转。
伯父用自己的劳动赢得了好名声,也为他自己的城市生活增添了最自豪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