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怡
  “横竖撇捺有乾坤,一笔一划成文章”。和孩子们一起遨游汉字王国,写喜欢的汉字,他们多以“家”“爱”“诚”“圆”等字为中心,字里行间,透着孩童的纯真美好。中年的我,心思却变得缥缈起来,变成一缕一缕的——“烟”。
  最早出现在印象里的烟,是伴着奶奶的咳嗽声从灶房里涌出来的,这一股一股的“火气”,就是“烟”的本义了。其中,似乎还弥漫着稻梗、番薯、米粥的香味。
  若是冬天,我一起床便来到灶房取暖,在燃得旺旺的土灶前,等待着大锅里的烟气上升,等待米汤咕噜咕噜翻滚,等待热乎乎的番薯出锅。
  每当下雨,我常坐在堂屋里,看着雨水打在对面低矮的瓦房顶上,溅起朵朵水花,腾起一阵又一阵如烟的水雾,随风卷起又飘散。此时,奶奶正趁着下雨得闲,在灶房里忙着做饭呢!那柴火烘着湿漉漉的屋顶,缕缕白烟在黑乎乎的瓦片间蜿蜒爬行,这画面是那么温暖,那么清晰。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每每读到《山村咏怀》这样的诗,脑海里浮现的就是我们乡村的篱笆小院,灰墙瓦房,翠竹小溪。老人们坐在村口竹林旁,边看孩子边摇扇纳凉聊天。孩子们呢?即在一旁摘野花,玩泥巴,捉蟋蟀……风很柔,云很薄,阳光透过密密层层的竹叶轻轻洒落。
  青年时期,我也曾迷恋过学校旁村子里特似“烟”的花。熬过了一个冬天的苦楝树一片叶子也没有,忽然间就开出花来了,一树一树,一簇一簇的,如烟,如雾,如云,装饰着我懵懂的青春梦。只因我梦中的少年说要来,我就登上楼顶探出身去,狠心把它们采摘,然后一把一把扎起,挂满宿舍。那淡淡的粉紫色小花,在离开了树枝后,只美了一个下午,只融入了我一个人的思忆。他失约了,那一季的烟花,最终化成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正如台湾诗人洛夫在《烟之外》里写的:“在涛声中呼唤你的名字而你的名字已在千帆之外”!
  岁月匆匆,往事如烟。那一个青涩少年瘦削的背影才刚隐没,再一眼,已是万水千山!有一次他在微信里感叹:“一蓑烟雨,几许风霜!回望平生如过眼云烟——准备告老还乡,安享晚年。”我一惊,记得他最爱唱雄赳赳气昂昂的《精忠报国》,“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雄壮的歌声还在耳边回荡,如今,他宝刀未老,是找到合适的接班人了吧!
  “山河虽安,但心中不能没有狼烟!”这呐喊声如雷贯耳。叙利亚儿童悲伤的眼神令人动容,乌克兰上空烽烟未尽,台湾同胞隔着烟波遥望祖国……
  又想到了1839年虎门腾起的浓烟,它告诫我们:铭记历史,吾辈当自强!
  但你知道吗?这“烟草”一词,原来在古人的眼里却是充满诗情画意的:
  “小园烟草接邻家,桑柘阴阴一径斜。”
  “望中风絮迷烟草。愁结几番昏晓。”
  读着诗句,一幅熟悉的画面在眼前铺展开来:春光正好,田野的薄雾轻烟慢慢散去,碧绿的小草在杨柳风中轻轻摇曳,其间点缀着朵朵花儿自由开放,诗人的吟诵声悠悠响起,生怕惊动了这自然之美。
  此时,正是春和景明,一碧万顷;眼前,香烛摇曳,青烟缕缕。奶奶的影子,童年的记忆,青春的气息,都将随烟散去,只有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不禁吟道: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