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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的籺
◎黄海樱
外公做的籺,是我吃过最美味的籺。自20世纪80年代初,我们一家从海南岛返乡定居三十多年的时光里,过年吃上外公做的籺,一年才算是圆满。
我的外公,不只是我们当地黎氏族人尊敬的族老,乡邻爱戴的老校长,在我的眼里,他还是一名做籺能手。记得外公身体还硬朗的那些年,每年一到腊月,他就开始筹备做籺。整个腊月期间,他一趟又一趟地跑到离村子10多里地的县城,把精心挑选的糯米、猪肉、花生、椰丝、芝麻等食材,如蚂蚁搬家一样样的买回来。
除夕前几天,外公就召集子女及亲朋好友,齐聚家中做籺。依然记得当年外公坐镇指挥做籺的热闹景象。外婆和舅舅、舅妈早已洗净晾干用来搓粉的大盆、蒸籺的竹筐,备好烧火蒸籺的木柴。包籺的生菜是大舅妈种的,提前一天收割回来,整棵清洗好,倒挂在竹竿晾干水;垫籺的菠萝蜜叶子,是表弟们上自家果树采摘的,专挑大张的老叶子,也已洗净晾干水。
做籺那天一大清早,舅妈就挑着用井水泡好沥干水的糯米,到村口的碾米房碾粉。外公掌勺把切成肉丁的五花肉、椰丝等煸香,用一个大盆装好,加上炒熟脱衣的五香花生仁、芝麻,再加盐、糖、花生油等调料拌匀。待他亲自试吃味道过关后,做籺的馅料就准备好了。糯米粉一回来,外公就根据米粉总量,舀几勺出来,加入热水搓成团后,把这粉团放进沸腾的水中煮至变色,再捞出来,放进装满了糯米粉的大盆中间,再加上几勺热水,围绕着这个粉团,把所有的干粉揉进来,搓成一个结实柔软的大粉团。外公再从这个大粉团里,分搓出一个个比乒乓球稍小的小粉团,分发给等待做籺的众人。
在外婆的带领下,大家用手指把小粉团捏成一张厚薄均匀的圆形籺皮,将适量馅料舀进中间,再把籺皮边打折收口捏紧,一个籺就包好了。待籺已包好数十个,外婆就拿来蒸籺的竹筐,让我们分出一两个人负责包籺。用一张生菜叶上下左右折叠包裹住一个籺,犹如给这白白胖胖的小家伙穿上一件碧绿的衣裳。穿好绿衣裳的籺侧着身子,一个挨着一个,被外婆整整齐齐地码在筐里。外婆再精心挑选一部分包得特别漂亮结实的籺,用雕刻有福寿等花纹字样的圆形或寿桃状的木制籺印印籺。将籺收口的一面对着籺印,稍用力把整只籺按进籺印里,直到籺的底部与印口水平,拿起籺印轻轻一敲,印好图案的籺完整脱落,再在籺底垫上菠萝蜜叶子,将其放在生菜籺上面摆一层,一筐籺就弄好可以下锅了。
蒸好的第一批籺刚出锅,外婆把最上面那层印有花纹的籺挑出来,用红水在中间点上一个红色印记,这是专门用于过年祭祖祈福的。我们这群馋猫孙辈,早已按捺不住,徒手拿起热腾腾的生菜籺,吹着气,迫不及待往嘴里送,真是又烫又香!待籺蒸熟过半,外公便吩咐两个舅舅出门送籺。那些年,外公几个出嫁的姐妹,外婆的娘家亲人,两个舅妈的娘家,外公外婆的媒仔媒女,还有一些亲朋好友,舅舅们从骑自行车到摩托车,把这份饱含外公心意的籺一一送上门。我们和小姨一家就自己打包拿回家。等到我们这一辈长大,送籺就变成了表弟们的任务。
记得那些年正月里的头几天,我和姐姐的早餐都是吃籺。重新蒸热的籺,浸满香油的馅料被唤醒,外面是软绵适中粘着生菜的籺皮,咬下去满口生香,每一口都是满足和幸福的味道。外公的籺不只我们喜欢吃,所有吃过的亲朋好友,都赞不绝口。
正月的最后一天“正穷节”,外公也会召集子女们做一餐籺。外婆常说:“正穷,蒸穷,吃了蒸穷籺,就会身康体健,添福添寿。”这天的籺皮里加入了新鲜采摘煮烂的田艾揉搓,吃起来带着一股淡淡的田艾清香,味道更胜一筹。
前些日子,看到茂名建起了首个以籺为主题的高凉非遗美食体验地——籺村。如果外公外婆还在就好了,我想陪他们去看看这热闹红火的籺村,再和他们一起回忆那些做籺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