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那些好声音


  

汪丽燕
  向晚散步,一个熟悉的女高音在耳边响起“收——烂铜烂铁废纸易拉罐——”声音熙和、辽远有力。不知怎的,每次听到如此优美明丽的声音从这位健壮的收废品的大妈那儿发出来,都有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似远又近。她的声音真好听,那么的欢快流畅,让人感觉那不是在收购废品,而是在讴歌,讴歌她积极勤奋的生活态度。她的歌喉不亚于蜚声荧屏的那些中国好声音,我知道是生计练就了她这副好嗓音。大妈是值得得自豪的,因为她靠着勤劳的双手独自把三个子女抚养成人,并供他们上最好的大学。
  “收——烂铜烂铁废纸易拉罐——”大妈的歌声随着黄昏的落日和五彩纷涌的云霞隐入了天际,而我的思绪却长出了翅膀,带我飞回到了那个生我养我的小村庄……
  记得小时候,邻村有一个卖货郎,他挑着一担杂货走村串户,他的货挑子里有很多细碎的东西出售,食品有糖果饼干、时令水果、果脯,一分钱三粒的甜酸杨梅等;日用品有针线、刀剪、雪花膏之类的。印象最深的是他自制的花生软糖和一种硬焦糖,软糖大概手指粗,香且韧,有点黏牙;焦糖很薄,酥脆。嚼在嘴里,黏黏的、脆脆的、软软的,香在嘴里,甜在心上。对于我们这些孩童来说他的知名度绝对可以和现在的周杰伦比肩。他每隔一两天就会在我们村逗留小半天,他一来到村口就摇响那个铁皮做的拨浪鼓,咚咚的脆响,节奏匀称,伴着他那吆喝“卖——糖果饼子——刀剪丝线——”缓一下气,又开始唱“收——烂铁——烂鞋底——烂布根——”唱完后,他会在村子中央多人的地方放下挑子。一听到这些声响,大人孩子都会循声而去,把他的那担竹箩围得密密匝匝。拿着钱的小孩很快就追上他,没钱的在家里缠着大人要钱,睡地打滚耍性子的大有人在,一时,有人闹有人笑。大人不在家又没钱的,就会到房间的角落去寻些可以换钱的破烂。实在找不到换钱的物件,就在后面远远地跟着。他的歌声,抑扬顿挫,绝对没有一丝杂质,声音高亢清晰,字正腔圆。把我们肚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一听就流口水。倘若几日听不到卖货郎叫卖的吆喝声,心里就空落落的。直到今天,我仍然迷恋着、怀念着吃焦糖的甜蜜感觉。然而,这已成了无法再重温的儿时的梦想,这是我童年听到的最具诱惑力的好声音。
  还有一个人的声音也是特别的,那就是一个阉鸡补锅的手艺人。他红光满面,浑身透着酒气,每到圩日或隔一个圩日他就会来一趟。骑着一辆二十九寸飞鸽牌自行车,慢慢地踩,慢慢地唱:“阉鸡——补锅——阉鸡——补锅——”他总是单调地重复这句,他声音低沉,是那种浑厚的男低音,声尾拖得很长,透着浓重的烟火味。也许是鸡子吃多了,他中气很足,气运丹田,他的声音略显沙哑,充满自信,好像在炫耀自己娴熟的技术,你选了他准没错。一听到这声音,人们就会把早已关在鸡笼里的小公鸡用锄头挑过来,一会就会听到雄鸡的凄厉的惨叫声。只见他抓住一只雄鸡,把雄鸡放成侧睡状,鸡脚放右脚趾头一夹,鸡翅往左脚板一压,从一个蓝色碎花土布包里取出一把闪着银光的“手术刀”,找到鸡肋下拔了毛,往鸡身褪毛的地方轻轻一划,用一个状似弯弓一样的银撑子撑开,拿出一根细线一般的麻绳,绕在一根银勺子的短柄上,伸进去左右拉几下,然后用勺子的另一端一挑,就把一个鸡子挑出来,放在主人家准备好盛满清水的碗里,前后不过一两分钟。见我们好奇地围观,他就会用那个沾着鸡血的阉鸡撑放我们眼前晃一下。看我们逃他就嘿嘿地憨笑。这是我听到的最健康的好声音。
  最喜欢听的声音就是奶奶的歌声。每天夕阳西下,放牛或割草回来后,炊烟才刚升起,伙伴们早就齐集在禾塘疯玩:跳飞机、走营、捉迷藏、一玩儿起来就忘了时间。这时就会听到奶奶柔声的呼唤“燕儿——燕儿——回来吃饭啰!”一听到呼唤,就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咕抗议,她一喊,我就饥肠辘辘了。狼吞虎咽般把饭扒拉完,撂下碗筷,又往禾塘跑,直到奶奶再三催促“燕儿——燕儿——回来洗脸了。”才会披着满身的月影回家。
  没有伴奏,就是清唱,奶奶的歌喉,温柔而圆润,从我记事一直到我参加工作,是我成长路上听过的最动听最深情的歌声,这歌声伴我走过了多少快乐难忘的时光?这些声音温柔了我的岁月,丰润了我的人生。外出工作后,离开了家乡,就再也没有听过奶奶呼唤我吃饭和洗脸的声音了。
  尽管时光没有停留,童年、青春、故乡都走远了。然而这些像一坛老酒被存封在记忆深处,在岁月的蒸腾下发酵,越陈越甘醇,历久弥香,让我回味无穷,因为我的心从未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