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

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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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方在大学时就被国安部门秘密招募，接受过严格特训。市公安局派小海等两名刑警跟踪她，当天就被她察觉了。刘方第一时间想到要向组织汇报，于是通过约定方式请求与上级接头。
　　20世纪90年代初，自行车是上班族的主要交通工具。树脂总厂3800多名员工中，约三分之二上大白班。每逢周一至周六（那时还是单休制）下午五点半，厂前东路上就会涌现潮水般的自行车流。刘方和秘书小薛并排骑行交谈，她故意忽快忽慢，时而转头与小薛说话，实则通过余光确认了跟踪者的存在。
　　进入市区后，刘方与小薛分开，独自骑往江南市百货大楼。停好自行车，她径直走上三楼的女士儿童服装专区。尾随而至的小海只见刘方拐进公共洗手间，却不知她迅速从挂包里取出老年妇女的假发和外套，麻利地变装后从容走出，成功摆脱监视。刘方从员工通道上到五楼经理室，反手锁门后，与等候多时的联系人紧紧握手。
　　刘方向联系人详细汇报了档案室窃密事件的经过，深刻检讨了自己打盹失职的错误，同时反映了厂里对她的怀疑和警方的跟踪情况。
　　这位面容憨厚的老同志听完汇报，非但没有责备，反而充分肯定了她的机智勇敢。他严肃地告知刘方：“据可靠情报，美国中情局已派遣至少两名高级特工潜入江南市活动。小刘啊，你的任务不仅是保护树脂总厂的先进生产技术，更要揪出这些美国特务。”刘方应声立正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还有什么困难需要组织解决吗？”联系人关切地问。刘方略作思索：“首长，能否请国安部向省市国安部门说明情况，消除他们对我的怀疑？这样我才能集中精力对付外敌。”联系人摇头道：“部里研究过这个问题。我们发现江南省市国安系统可能已被中情局渗透。如果通报你的身份，不仅不利于破案，更会危及你的安全。”
　　“明白了。”刘方点头，随即提出第二个请求：“现在敌特已经开始行动，能否给我配个助手？关键时刻也好有个照应。”联系人沉思片刻：“可以。很快会有人给你送来一支青年牌钢笔，那位就是你的搭档。”
　　看了看手表，联系人提醒道：“时间差不多了，你抓紧恢复原貌重新进入他们的视线。”专业素养过硬的刘方很快变回原样，泰然自若地走下三楼。正在焦急寻找她的小海，看到从楼上走下来的刘方，整个人都懵了。
　　刘方在三楼买了套睡衣，到一楼餐馆吃了碗猪杂粉，接着在旁边的“芳芳美发店”洗了个头，这才骑着她那辆凤凰牌女式自行车回到单身宿舍楼408室。刚放下挂包和新买的睡衣，门外就响起敲门声和黄丽丽的询问：“刘主任，在吗？”刘方把黄丽丽迎了进来。
　　向来沉稳的刘方也不免觉得有些唐突。她心念电转：黄书记夜晚造访，必有缘由。手上却利落地搬过折椅请黄丽丽落座，转身倒水时热情道：“黄书记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黄丽丽对这栋单身宿舍楼再熟悉不过了。南面的公园里，不知留下过她多少为501房那个心上人魂牵梦萦的身影。她环顾四周，十八平米的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东墙摆着铺粉色床单的木床，叠得方正的丝棉被上搁着花色枕头；西墙立着书柜和衣柜；南窗下是书桌和折椅。门边右面墙上钉着一排衣挂，衣挂下方贴有两平方米宽的旧报纸，墙角的多层塑料架整齐摆放着洗漱用具。
　　黄丽丽没有就座，而是走向南窗书桌。桌上摊着两本书，她拿起来一看，分别是《恋爱婚姻家庭》和《福尔摩斯探案》。窗外，温婉的皓月下，南公园的灯光点缀着墨绿的树影。一阵清风拂面，带来舒爽的惬意。
　　“刘主任，你看窗外多好的风景啊！住在这里，蛮有生活情调的吧？”黄丽丽由衷赞叹。刘方接话：“确实这样。黄书记刚来不久，以后您就会知道，咱们厂大多数职工都过得很幸福。”黄丽丽点点头，转身端起水杯后才坐下来，语气平和地说明来意：“我调来后，还一直住在市电视台宿舍。今天龙厂长让我抓紧搬来单身宿舍楼，所以我过来看看。”
　　刘方不疑有他：“那太好了！对了，我隔壁财务科的小芬上个月结婚搬去了家属楼，房间还空着。黄书记要是搬来，咱们就是邻居了。”
　　其实黄丽丽今晚此行是受龙涛明之托来了解刘方的情况。她半开玩笑道：“听说你和刘宏宏快办喜事了？我刚来你就要搬走，多可惜。”
　　刘方添着热水，诚恳地说：“感谢黄书记关心。厂里家属楼套房紧张，我和宏宏商量好了，有房先让给别人，结婚后还住这儿，继续和您做邻居。”黄丽丽心里暗暗感动，接着问：“婚期定了吗？”刘方脸上闪过一丝羞涩：“本来想新事新办，发个喜糖就行。但宏宏父母不同意……最后定在了本月28日。”她顿了顿，“黄书记，您曾是电视台名嘴，口才好，想请您当主婚人，行吗？”黄丽丽连忙摆手：“我可没经验。不过可以帮你请台里的当家花旦梁丹丹。”
　　闻言，刘方心头一喜。前日与刘宏宏商议婚事时，他提到要请亲戚罗为民来做证婚人，而主婚人则最好是能请到电视台当红花旦梁丹丹，只是苦于无人引荐。没想到黄书记主动提出帮忙，真是意外之喜。她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黄书记，真是太感谢您了！明天我就把请柬送到您办公室。”黄丽丽含笑点头：“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说话间，黄丽丽的目光落在书桌台历上，关切地问道：“刘主任，你和刘科长都是晚婚，婚假准备怎么安排？”
　　提及“婚假”，刘方马上想起肩负的重任，顿时收敛了笑意。她语气平静却坚定：“向黄书记汇报，我现在正负责全厂1800多个岗位的责任制考核修订工作，必须在上半年完成。任务很重，最近都是住在办公室加班，待会儿还要赶回厂里。所以婚假……我就不休了。”
　　“刘主任真是我们厂的模范青年！既然你还要加班，我就不多打扰了。”黄丽丽心领神会，说罢便起身告辞。
　　刚送走黄丽丽一会儿，刘方又迎来了刘宏宏，“你看到黄书记了吗？”她笑盈盈地问。
　　刘宏宏摇摇头：“我到楼下时看见一辆小车刚开走，可能是她吧。怎么，她来过了？”说着注意到书桌上多出的茶杯。刘方“嗯”了一声，脸上掩不住喜悦：“宏宏，你不是想请梁丹丹做主婚人吗？黄书记说她可以帮忙请。”
　　本就想找个由头亲近刘方的刘宏宏，闻言快步上前紧紧抱住温情的未婚妻，在她脸上亲个不停。刘方扭头发现宿舍门还敞着，连忙挣脱刘宏宏的怀抱，走去把门关好。
　　刘宏宏趁隙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后笑着说：“我也告诉你个好消息，通过罗为民的关系，我们请到了梁启春市长参加婚宴！”刘方无声地笑笑，挪前两步从挂包里取出几页纸铺在书桌上：“按咱们上次商量的，我列了宾客名单，你看看有没有遗漏。”刘宏宏仔细看了一遍，提笔添上“梁启春”的名字。
　　思维缜密的刘方，猛地想起凌晨的窃密案，微扬脸庞看向刘宏宏：“你今天去医院复查没上班，知道厂里出案子了吗？”刘宏宏不以为意：“厂派出所同事中午告诉我了，听说这案子由市局直接负责。”
　　收回目光，刘方沉默片刻后朝窗外望去，缓缓说道：“昨晚我在厂里加班，听到警报赶到现场时，窃密者已经逃走了。上午办案人员追问我为什么在现场，我说是替你巡查厂内治安。如果他们找你核实，记得帮我圆一下。”刘宏宏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还是下意识应道：“哦……好。”
　　刘方看了看手表，想起国安领导的嘱托，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她顺手关上窗户，背起挂包对刘宏宏说：“走吧，我得回厂加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