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父亲
■湛坚
今日父亲节,朋友圈满是温暖祝福,而我的思念却如断了线的风筝,飘向十七年前的远方。每至今日,这份思念便翻涌如潮——岁月从未冲淡记忆,父亲总把最好的留给我的模样,依然清晰如昨。他一生践行先祖湛若水“随处体认天理”的思想,亦将其融入为人处世的点滴。
父亲湛元广,生前是基层卫生院的医生与院长。他的医术在当地及方圆百里颇具盛名,尤擅甲状腺肿结节诊疗,远近皆知。
他兼具刚正不阿的共产党员气节与坚毅担当的军人气质:孝敬父母、睦邻爱亲、团结同事,既民主又坚守原则。作为家中幼子,他对农村的兄姐关怀备至。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他每月拿出部分工资补贴兄姐家用及子女学费,我们兄弟也随之过着简朴生活。当年他本有机会调往县城医院,却为照料奶奶,主动申请回到家乡大井镇卫生院。父亲的言传身教深深影响着我们兄弟成长,如今儿孙们皆以他为榜样,认真工作生活——正如我儿子所言:“爷爷从农村到镇里,爸爸从镇里到地市,我从茂名到省城。”这正是积极向上的家风传承。我和弟弟退休前均为单位中层骨干,子女中有人考进公务员或成为教师,亦为骨干或优秀教师。
父亲15岁参军。解放初,部队途经大井,他一心追随,即便军官多次劝返仍执意跟随,直至高州城才被允许留下。因身材矮小且有初小文化(爷爷当年即便三餐不继,仍坚持让儿子们读私塾,父亲排行最小,得以读了6年书,在当时已属难得),部队安排他担任连队卫生员,并送往医院培训。他曾在海南岛与雷州半岛服役,立过三等功。
退役后,父亲回乡务农,曾任大队民兵营长。1959年参与高州石骨水库建设时,被抽调至引淦河工地医疗队,日夜奔走于工地上。后入职茂名石油公司水泥厂做烧窑工,见厂里无医疗室,便建议厂长设立并兼任厂医。1962年,水泥厂因形势下马,他被调至缺医少药的高州县大潮公社,创建卫生院并任首任院长。
彼时的大潮堪称穷山恶水:不通公路、信息闭塞,出入皆需步行山路。父亲到任后,每日巡诊下乡,科普卫生知识、开展防疫工作,逐步培养村民的卫生习惯。他的出诊药箱总是装得最满,足有15斤重——他总想着多带些药,方便更多群众。
记得有一次,村民在远山劳作时突发急病,父亲接到电话后,背着病人步行数公里山路送往卫生院抢救。即便在特殊年代,他也因一心为民的医德医术,从未被批斗,这是他最感欣慰之事。
目睹危重病人因交通闭塞耽误救治,父亲决心开设外科手术室。1971年,他只身前往高州县人民医院进修,日夜泡在手术室观摩学习,终掌握外科创伤、骨折、胃穿孔切除、剖宫产等手术技能。1973年调任云潭卫生院院长后,他主刀的第一台剖宫产手术引发轰动,周边公社患者纷至沓来,他亦常被邀至外院主刀。
父亲尤为重视医护人员培养:每周组织院内业务培训,派员工外出进修;1977年“赤脚医生”制度推行时,他推动每个生产大队选派两人至卫生院轮训,并送学县卫校,实现“小病不出村”。这一模式获县卫生局认可,卫生院获评省先进单位,父亲出席省卫生先进工作者会议,该模式更被世卫组织誉为“全球初级卫生保健样板”,相关代表曾赴日内瓦参会。
1978年,为照料年迈的奶奶,父亲调回大井卫生院。他对孝道的执着令我难忘:当年他让我送二斤猪肉给奶奶,我以复习高考为由推脱,他却说:“儿子送肉是本分,孙子送肉,奶奶才更觉欣慰,这是教子有方的体现。”
父亲常关心我们的学习与思想,以深沉的爱与期许言传身教。在他的影响下,我们兄弟从未红过脸、争过利,在茂名同食共住二十余年。家族半数为党员,我和弟弟退休前多次获评先进工作者与优秀党员。
高山仰止,父爱如山。父亲是我生命中的高山,曾为我遮风挡雨、指引方向。他的背影,是我永远的依靠;他的笑容,是我心底最暖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