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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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座位，龙涛明打开近期工作安排表，重新审视着。不一会，电话铃响起，他随手抓起听筒搁到耳际。
　　电话那头，传来的竟然是柯金福的声音：“龙厂长，我是金福呀。上次那件事确是我糊涂，对不起您！我们自食乐世界一别后，公安机关全国通缉我，这段时间我东躲西藏的，日子不好过呀。过两天就是春节了，请您看在一场同学份上原谅我，我们签份和解协议给公安机关，好让我春节能回家看看年迈多病的父母啊！”
　　龙涛明开头有些愕然，乍听柯金福这样一说，心里有点被打动，可继而一想，这不仅是自己的问题，更是关涉到法律正义的问题，于是默不作声，把听筒放回了座机。
　　柯金福也识趣，没有再打第二次电话。自从“12·31”案件脱逃后，他暗中一直同欧光华和张松东联系。刚才给龙涛明打这通电话，就是张松东的主意，目的是求得龙涛明的谅解，为下一步派欧光华来当“和事佬”铺路，同时试探一下龙涛明的反应，看他会不会报警，让警方到来电号码所在地对柯金福进行抓捕。
　　离开江南市以来，柯金福在省内几个地级市之间如惊弓之鸟般东奔西窜，日常需要的资金和假身份证全都靠欧光华提供。今天下午，他已用假身份证买好了从江东市到省城的长途汽车车票，临上车前才在公共电话亭给龙涛明打去电话。
　　这次逃赴省城，柯金福其实还肩负着欧光华交给的一项“任务”——追债，而他要追的欠债人则是之前张松东在娱乐小世界赌博时，认识的那位嗜赌如命的“战友”莫德钦。
　　作为赌场常客，莫德钦每次光顾都要赌上超过三天，在这72小时里可以完全不睡觉，仅是吃点VIP赌厅提供的简单餐食，每赌输赢更是在千万元以上。郑勇坤和欧光华两位赌场老板，早摸底过莫德钦的身份和经济情况，知道他是省城经济开发区主任，手上的资源大得惊人。以前他赌博有输有赢，每次输钱后，第二天都会把欠账还上，很讲信用。可最近几次，他“手气”太差，连赌连输，已欠下八千多万赌债，近段时间还玩起了“失踪”，赌场不来，电话不接。
　　为此，欧光华联系上柯金福，委托他去趟省城追债，承诺完事之后给他5个点的提成，并从江南市派给他两个助手。
　　柯金福大智慧没有，小聪明还行。到了省城，他带着两个助手吃过晚饭便直奔开发区办公大楼。整栋大楼只有一个人在值班，柯金福自称是省政府行政处长，夜里巡检到这儿，顺便想招个领导司机，从值班人员那里要来了开发区的电话号码本。从后头翻查出莫德钦司机柯华的戈机号码，直接使用值班电话呼叫柯华。
　　不久，柯华回了电话问谁找。柯金福骗他说：“柯华吗，我是省政府办公厅的，根据省领导要求，想到基层招个司机，有领导介绍说你条件很好，你现在有时间回开发区办公大楼来面见一下吗？”
　　听到有机会当省领导的司机，柯华一下子两眼放光，马上答应：“有时间。我现在就回。”本来这段时间因为莫德钦变得非常抠门，他就已萌生了换老板的念头。
　　挂掉电话，柯金福暗暗高兴，和两个助手留在原地守株待兔。不大一会，便见柯华驱车而至。柯金福装模作样对柯华面试一番，然后表示很满意，留下了柯华的联系电话，说春节一过就来招他走。同时闲聊似的，顺嘴问柯华一句：“今晚你不用陪老板吗？”柯华正被天上掉下的馅饼乐昏了头，随口便答：“老板在人人乐洗浴中心，我十点去接他就行了。”见已达目的，柯金福随意写了个假名字和假电话号码给柯华，就离开了。
　　一行三人很快来到人人乐洗浴中心停车场。柯金福凭着跟随欧光华、郑勇坤他们装配汽车的熟练手活，偷走一辆面包车，让一名助手先把车开到门口外守着。临接近十点时，另一名助手则当他的随护，一同去了大堂。
　　十点一到，莫德钦果然出现在了大堂。只见他站在前台处，一手拿着老板包，一手握笔龙飞凤舞地签单结账。等他往大门口方向走来，两位迎宾小姐齐声合唱：“谢谢老板光临，欢迎下次再来！”
　　目标锁定，柯金福悄悄快步上前，搭着毛线衣的右手握枪顶着莫德钦后背，附在他耳边厉声说：“莫主任，我是来讨账的，识相就听话跟我走，否则一枪打死你！”莫德钦霎时脸色大变：“好好好，我听话。”
　　眨眼间，莫德钦已被柯金福劫持到了面包车上。一关上后座车门，柯金福把莫德钦夹坐在自己和另一名助手之间，并吩咐前头司机位的助手开车，迅速离开。
　　一路始终把枪口对着莫德钦，柯金福嘴里阴恻恻地威胁：“莫主任，我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丑话讲在前面，如果你那八千万欠款明天不到账，你的尸体就会漂浮在流花江上咯。”
　　莫德钦耀武扬威了半辈子，从来没遇上过这种阵势，着实吓了一跳。待他镇静后，认为只要给了钱，性命应该无虞。于是重新拿出自己作为开发区主任的领导姿态：“你们老板也太小看我莫德钦了！我这段时间忙得够呛，没时间上食乐世界而已。不是区区八千万吗？今晚我就安排人明天打到账户上！”
　　把车开至一家名叫“皇家茶苑”的地方，柯金福在停车场先叫开车的助手进茶苑去订了间配备电话机的“皇后茶室”。助手听命行事，一等服务员上好茶品，立即把人支开，稍后柯金福便与另一名助手协力押着莫德钦进去。
　　检查完茶室内外环境，确保暂无风险，柯金福又命令莫德钦给司机柯华的戈机留言：“今晚和明天不用接我，过两天联系你。”然后要莫德钦马上找人还钱。
　　这会儿心中有底的莫德钦却不怕了，泰然自若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故意摆谱：“不急嘛，你让我想想选哪个老板呐。”“我的莫大主任，你刚才不是说区区八千万吗？怎么还要想？”看不惯他装腔作势，柯金福反唇相讥。
　　此时此刻，禁不住心生一丝悔意，莫德钦暗骂自己：“都是你好赌惹的祸，落得如今‘虎落平阳受犬欺’。要是以前，哪个无名小辈敢如此放肆？”当然，他也识相，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毕竟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小命还拿捏在他人手上呢。终于不再磨叽，他拿出随身电话本，接连打出三四通电话，分时间先后，约了两个人来“皇后茶室”饮茶。
　　由两个助手扮作客人，在茶室入口处散步探风，柯金福自己则扮成了茶艺师，留在茶室里泡茶。
　　不一会，便有个口里叼着香烟，戴着眼镜的瘦高个子上门。他左手夹着皮包，右手挽着位妙龄女孩，进来一见莫德钦，马上点头哈腰：“莫主任，这么晚召见我，又有什么好事呀？”
　　莫德钦勉强一笑：“肯定有好事啦！李总呀，你要的那500亩用地，今天已出红线图，价格比其他人每亩降低10万元。你明天往我给的账户里打四千万，而你净赚一千万。怎么样？我莫某人够朋友吧？”
　　被称为“李总”的这位老板，顿时面露感激涕零状，双手作揖：“莫主任您的恩情，我李某没齿难忘！你以后有任何事情尽管吩咐，我一定鞍前马后服侍到位！”
　　第一笔“交易”在他俩三言两语之间顺利达成，四千万元不费工夫已有了着落。莫德钦很满意，继续与李总及其身边的女友东扯两句西扯两句。看看手表，估摸第二位老板应该就快来到，他才下逐客令：“李总，刚才说的事你明天就抓紧办咯！待会还有省领导来找我饮茶，二位去‘舒服’吧。”熟知莫德钦的行事，李总无二话即领着女友很快走了。
　　再隔一会，又有另一帮人来到茶苑。领头的这位五短身材，长着肥头大耳，一副老板款地带着两个马仔进了皇后茶室。看到莫德钦身边没带人，挥手让两个马仔退至门外候着，他转头向莫德钦露出谄笑：“莫大哥，请受小弟伍某一拜！”
　　闻到姓伍的身上有浓重的酒气，加之此时心有不快，莫德钦不愿多啰嗦，摆出关照的样子开门见山说：“伍老板，你负责东区的三通一平工程和后来追加的管线管廊工程，结算交上来了吗？”“快了，春节后上班就交。”伍老板答。脸露微笑，莫德钦接着表示：“伍老板啊，今年春节我想送你个大红包哩。”
　　这位伍老板在江湖上混的时间长了，满嘴都是江湖话：“大哥恩泽，小弟定当知恩图报！即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对他们这些人拍脑袋的场面话不以为意，莫德钦正色道：“伍老板，你在结算书上追加五千万元，我到时走程序批准。明天你先给这个账户打四千万，我等着急用，有困难吗？”伍老板哈哈大笑：“没困难，没困难！我说今天上眉跳个不停，原来是有这等大好事！哈哈哈！”
　　现场目睹了两幕权钱交易，柯金福内心感慨万千。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却见证了“有权能使磨推鬼”！自忖这辈子做到“有权”是不可能了，但做到“有钱”，未必不可能！现在八千万到账，自己可以提成5个点。哗！竟是四百万！这钱怎么花？听说泰国有人工再造医术，先把自己的“命根子”接起来再说，现在的自己，对女人有想法没办法，太窝囊了！就这么定了，待拿到钱就偷渡去泰国。
　　想到这里，柯金福心情大悦。送走伍老板，他换了副面孔，和颜悦色地对莫德钦说：“莫主任，你比孙悟空还厉害，几句话就‘变’出了八千万！我服了你！这样，我要钱到账才能放你走，你看今晚想住哪里，我来安排。”可失去人身自由的莫德钦哪有心情？只懒懒地回他：“随便吧。”
　　明天，这八千万元真的会到账吗？请看第四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