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阿明
　　上一章讲到张松东指示司机小杨找来春药和安眠药，拿到后，张松东把两种药混合着一股脑地冲入可乐罐，放置冰箱里。
　　不久，韩小倩应约而至。张松东热情招呼小倩坐下，从冰箱内拿出那罐可乐，倒入玻璃杯内，递到小倩面前。小倩谨记自己的任务，直接道明来意：“张总，龙主任交代我来拿一封信。”“哦，不急。你先把今天上访职工冲击办公楼的现场情况同我说说。”对张松东毫无防备之心的小倩捧起杯子，喝了一口可乐，润了润喉咙才开始讲述情况。张松东不时插话问询，特意延长谈话时间，好等小倩喝下去的药产生效果。就这么谈了一会儿，小倩便不知不觉地意识迷糊起来，身子斜靠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张松东怕药量不够，又给小倩灌了两口，然后用湿毛巾给小倩擦了把脸，再小心翼翼地托抱着小倩进入卧室，轻轻放在床上。张松东双手捧着小倩的头，理了理她又浓又黑的柔发，双眼盯着小倩白里透红的脸，嫩得几乎能掐出水，再往下看到小倩高耸的胸脯，张松东已是欲望飙升，呼吸都急促起来。
　　张松东有一个习惯，好东西一定要慢慢享受。这源自小时候妈妈给他们兄妹讲的一个故事：孙悟空、猪八戒、沙僧去西天取经路上，孙悟空从镇元大仙那里偷回了几个延年益寿的人参果，每人分得一个，猪八戒性急，一拿到手就整个一口吞下肚子了，什么味道也没有尝出来，而孙悟空、沙僧则一小口一小口津津有味地慢慢品尝。猪八戒问孙悟空：“哥哥，人参果啥味道？”这个故事让张松东印象深刻。
　　张松东一个纽扣一个纽扣地解着，仿佛猎人在享受着即将尝到“猎物”的兴奋之感。此刻，他想起有一次在寺庙卜卦，庙里解签的和尚说他“桃花朵朵，命犯佳人”。他晃了晃脑袋，喃喃道：“嘿！这点算得还真准！”
　　“砰砰砰！砰砰砰！”忽然，房门被擂得震天响。“开门！开门！”张松东听出是龙涛明的声音，慌忙关上卧室门，快步去开门。门一打开，龙涛明大喊着“小倩小倩”迅猛冲了进来。见客厅并没有小倩的身影，他大力推开挡在身前的张松东，一脚踢开卧室门，只见躺在床上的小倩，上衣已被解开，但幸好内衣和裤子还完好在身上。龙涛明奔到床边，扶起小倩，揽住她的双肩猛摇：“小倩小倩！你醒醒！”可小倩一直昏迷着，没有反应。见状，他快速帮小倩穿好上衣，背起她就往外走。张松东眼见事情败露，赶紧拦住龙涛明：“老同学，咱们不至于因一个女人伤了感情吧？”龙涛明侧转过脸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道：“畜生！”说完大步绕开张松东，背着小倩冲出房间。
　　乘坐电梯直下酒店大堂，小杨的车就停在门口，龙涛明急切地说：“快，到市人民医院！”小杨看到小倩昏迷，啥也没敢问，一路飞驰将龙涛明和小倩送到了市人民医院。龙涛明背着小倩，着急忙慌地跑进医院，刚好碰到老熟人——门诊部主任余坚，便请他帮忙给小倩做了检查并安排到余主任的值班房里打点滴。
　　张松东下手太重了！幸好小倩身体素质好，打了两瓶氟马西尼注射液后慢慢苏醒过来。当她从龙涛明口中得知事情经过，后怕不已，失声痛哭着大骂：“张松东不是人！”龙涛明揽住小倩的肩膀，柔声安抚。哭了好一会，小倩才镇静下来，同龙涛明商量起这件事该怎么处理。两人商量半天，考虑到多方关系和小倩的名声，决定暂不报案。
　　护士进来收拾挂完的针水瓶走后，小倩又休息了一会，值班房内一时静下来。小倩转过脸，用还泛着莹莹泪痕的目光，深深凝望着龙涛明，心想：如果不是眼前这个男人，恐怕我的清白就给张松东那个禽兽毁了，这辈子也就完了啊！同时，与龙涛明相处一段时间以来，他的品德为人，值得自己托付终身。她又想到前些日子，罗为斌家上门提亲，父亲硬逼着她必须嫁给罗为斌这件事，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小倩突然站起身，自顾自地走去关上房门。此举让龙涛明感到不解：“怎么了？”小倩没有答话，又走回到床边坐下，红着脸，向龙涛明含情脉脉地说：“龙哥，我的初夜现在给你。”
　　这太突然了！龙涛明一下子不知所措。他两步上前抓住小倩正在解扣子的手，用力把双眼紧紧闭住，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冷静下来：“宝贝，总有一天，我们将会属于彼此，但绝不是现在。不要一时冲动，好吗？”“龙哥，如果不是你今天来得及时，我就被毁了！”小倩反手握住龙涛明，激动表示。但龙涛明一点都不想“趁火打劫”，他是一个追求爱情纯洁和完美的男人，断然做不出“未敲钟就吃饭”这样的事情来。再者，他今天遇到的事情太多了，不仅临时被任命为总厂负责人，还从张松东手中救下小倩，这桩桩件件都有待一一理清头绪，而且二人当下所处的环境实在不适宜做有情人之事。龙涛明坐到小倩身旁，然后轻轻亲了亲她的额头：“没事了，宝贝，我们之间不用着急，日子还长呢！”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龙涛明上班“鸟枪换大炮”——再不用骑自行车了，总厂车班给他配了个专职司机小张。现在小张正开着辆日式小霸王，载着新官上任的龙总往总厂驶去。
　　车上，昨晚一夜没睡好的龙涛明把椅背调得很低，斜躺着，又在思考总厂如今最大的难题——缺钱：职工讨薪要钱，填张松东留下的窟窿要钱，还银行贷款要钱，供应商、经销商、包工头要钱，买生产原材料更要钱。当家才知盐米贵，事事都得用钱，怎么办？
　　龙涛明陷入头脑风暴之中，不断转换着思路，突然想起大学毕业那年，老教授跟他讲的一个典故：愚公门前有两座大山，阻隔了他们家的出路，于是他就下决心把这两座山搬走。这事被一个智者知道了，讥笑愚公真傻。愚公说：“我搬一点，我死后，儿子搬一点，儿子死后，孙子搬一点，祖祖辈辈这样搬下去，肯定能搬走。”这事感动了神仙，神仙一夜之间就把这两座山搬走了。老教授说，移开两座山，对愚公来说，是天大的难事，可对神仙而言，不过小事一桩。神仙是什么？神仙就是领导呀！龙涛明恍然大悟。
　　他在当办公室主任时，从厂志上看到过，现在的市委书记许东曾是树脂总厂的第一任书记兼厂长，又听说在张松东之前的老厂长罗为民同许书记关系非常好。于是，他马上调整今天的工作安排，叫来总厂工会主席岳云太一起带着一袋水果，直奔老厂长罗为民家。
　　路上，岳云太介绍情况说，罗为民算是树脂总厂的元老，许东任书记兼厂长时，罗为民当工会主席，那时自己才只是个工会劳动竞赛干事。许东后来离开树脂总厂，又隔了两届，一把手的岗位才轮到罗为民。罗为民一家三口人，老婆女儿已经移民到了美国，他现在同保姆一起生活。
　　龙涛明问：“罗厂长为什么不去美国？”“龙总呀，这您就有所不知了，罗主席在江南市可是印钞机呀，他练得一手好书法，可谓一字千金。市里很多单位门面都挂着他的字，而他的信条就是看钱写字。”龙涛明兴致勃勃，听岳云太娓娓道来：“罗主席自小刻苦学习文征明的行书，后来自创了罗氏行楷，隽秀飘逸、神韵十足，字字生动。两年前，他女儿把他的行楷作品《滕王阁序》带到美国西雅图拍卖，被一位华侨以20万美元拍走了。这消息传回江南市，罗主席书写的《滕王阁序》市场价一下子涨过百万！”岳云太话语里充满羡慕。
　　说到这里，小张已把车开到了树脂总厂生活区干部楼，罗为民家住三楼东头。来之前，岳云太已给罗为民打过电话。车一到楼下，罗为民从窗台上就看到了，便站在了门口迎接。
　　龙涛明第一回见这位老厂长，迅速将他打量了一番。罗为民身长约有一米八，体形偏瘦，穿着一条休闲西裤，并在白衬衫外套了一件紧身的黑色无线褂，有一种天生的文人雅士之气。
　　龙涛明赶紧上前几步，热情地握住罗为民的手：“老厂长，您好！不速之客，打扰您了。”罗为民忙说：“贵客，贵客，新官上任，蓬荜生辉呀！请进，请进。”
　　岳云太也提着水果袋，上前一小步：“罗主席，龙厂长来前还专程去买了您最爱吃的山竹水果呢。”岳云太既想讨好龙涛明，又想在龙涛明面前表现出他同罗为民的熟络。罗为民顺着岳云太的话头：“龙厂长有心了。”然后，话锋一转：“云太呀，你现在领导的水平可高了，能政能商，能文能武。”龙涛明知道罗为民这是在说恭维话，并不放在心上。
　　罗为民领二人进了屋内，直接招呼他们到书房。
　　一进书房，龙涛明顿觉大开眼界。他看出，书房由两个房间打通装修，整体布置得古色古香。正北面摆着一张巨大的楠木书法案台，案台上摆放着大小不一的纯狼毫手工制毛笔，还有一个极大的歙砚老坑黑龙尾砚台。十米左右的西墙，全部分格装修成贮存字画的木柜，柜门上标着年代、朝代和书法家姓名。除东墙处开了扇可通往露台的小门外，东南两面墙全挂满了书法作品，只见楷、草、隶、篆、行等各种字体集齐。最醒目的当属南墙正中那一幅写着“慎终如始，则无败事”八个大字的狂草，落款“许东”。见龙涛明对这幅字很有兴趣，一直盯着看，罗为民便过来介绍：“许书记天生禀赋、功力浑厚，书法悟性远在我之上。但他极其低调，社会上几乎看不到他的作品，这幅……”说到这，罗为民故意收声，不再往下细说，卖起了关子。
　　其实，自接到岳云太电话，告知龙涛明要上门拜访，罗为民就揣摸龙涛明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是有什么事求到他头上。如今瞧龙涛明这么关注许书记的作品，罗为民心里马上猜测，莫非是想让他帮忙同许东牵线搭桥？
　　想到这，罗为民已大概知道龙涛明的醉翁之意，于是引导他们俩往露台走去，露台外又别有洞天，各种奇花异草、怪石禅盆，琳琅满目。可惜，此刻的龙涛明并没有心思欣赏，跟随罗为民径直走到露台中间十平米左右的凉亭里坐下。刚才在客厅泡茶的保姆飘然而至，罗为民喊她：“阿青，上茶。”龙涛明和岳云太一同看向这位约莫20岁出头的年轻保姆。
　　岳云太见阿青顾盼生姿、楚楚动人，立马被吸引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看。罗为民介绍说：“阿青是我的远房亲戚，日常照顾我的生活起居。这两年，她对书法感兴趣，练习起了临摹，还老想拜我为师，我还没答应呢。”说到这，瞟了一眼阿青。阿青撇了撇嘴，回敬了一个媚眼。两人神色交换之间，观察入微的龙涛明便猜出他们的关系绝不如罗为民嘴上说得这么单纯。
　　阿青为三人上完茶，身姿袅娜地返回屋去，留下三个各有所思的男人。罗为民一边品茶，一边打起了“太极”，对龙涛明说：“我最近写了一首打油诗，请你雅正。”罗为民放下茶杯，悠悠念出：“早起散步看花开，品茶写字亦快哉。两耳不闻窗外事，神仙日子天天来。”
　　话音才落，岳云太便点头称道：“罗主席好文采！您确实过的是神仙日子！”龙涛明却听出了罗为民诗中的弦外之音，可一想到树脂总厂正形势危难，他只当没听出来，也不想再耽搁时间了，便诚恳地说：“老厂长，我和岳主席登门拜访，实有一事相求，恳请您约约许书记，我请他吃个便饭。”
　　罗为民肯不肯约许东书记呢？请看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