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锁·心(组章)


■彭桐


  草不是花的陪衬,藤不是树的遮掩,桥不是路的装饰,街不是楼的妆容……
  我与你相遇时,你是花我是草,你是树我是藤,你是路我是桥,你是楼我是街……
  相依之物,彼此用情。相遇之人,彼此倾心。这是必然的偶然,也是偶然的必然,一如春天的故事抒写怀春的心情。
  神在云朵上晒笑,雨在湿润的地面撒娇。那飞溅的雨珠,就可当作众神豪情挥洒的酒滴。
  虽未与你在街头相依成物互悯,也未与你相遇在佳肴丰盛的酒筵对饮,但风中,有你清淡的发香,雨里,有我莫名的沉醉。
  学那草藤桥街,始终注目那花树路楼,我用眼光疯狂围你为框,用眼神激情雕你为镜——
  只为携你走进不期的人生风雨,时时以你的澄澈之月,照出我心底暗夜的黑妖!
  一如春之霸,借飘浮的酒意,要掳众神为奴啊!
  ——我重逢在尘世的妹妹,就像揽春风入怀,想捧灵性的你,为我手心的明镜。


  拉成长龙的乌云,奔腾过海,如重重铁索,没有锁住高昂头颅的青山,兀自散去;狂怒的暴雨过后,天空甩出巨型钢鞭,幻化成迷人的彩虹,也没锁住城市的窗口,悄然退隐……
  世俗的眼光,粗鲁的陷阱,轻浮的羁绊,凡此种种,又怎能锁住你装得下城市与高山的无拘之心?
  在锁尚未降生时,人类已打造了无数把钥匙。
  劳作是打开大地的钥匙,读书是打开智慧的钥匙,思考是打开黑夜的钥匙,信念是打开困难的钥匙,情义是打开人性的钥匙……
  只是,逐渐有人丢失了一把把宝贵的钥匙,而堆积在面前的锁便越来越多,愁云般的烦恼和锥骨般的苦痛便不断袭来。生活出现对于锁与钥匙的纠结,钥匙与锁的对抗,梦与现实的敌对!
  诗人如武术高手爱说锁喉。诗意生活中,复杂江湖上,锁无处不在,意义非凡。破庙宇是锈心锁,弥陀佛是开心锁,情人手是连心锁……
  最坚固的锁,就是心锁,需要自己的灵魂之手才能打开。而最好的锁,是没有锁孔的装饰锁。春夏秋冬门自开,人生原本无须锁!
  不觉人过中年,一觉醒来,见生命的窗已如梦中的龙门大开,忍不住想对天大喊:锁,你就去锁空气吧!


  人与时间的对抗,就像蚁穴挡不住洪水的奔腾。
  许多时候选择遗忘,其实是个体对时间的妥协,期望生命不被胁迫,走向自然与从容的生活。
  直到某个不经意的早晨,释放体内潜能的一瞬,感受到窗外的风阵阵呼啸而过,才惊觉逆风而行,就如同顽石矗立山巅任由时间之手雕刻,在漫天纷飞的扬尘中,逐渐悲壮地黯淡与诗意地风化。
  于是明白,世界上无数条路,其实都是以心为原点。
  达达的马蹄声,已不是时间的鼓点。古往今来的圣贤,也没有把时间的双眼看穿。
  你不能伫立在岸上,或拐进某个桃花源。你只有果断选择,学江河中的帆与船,日夜不息,随风奔向浩瀚无垠的大海。
  这才是自然阐述出的宿命,适用人间万物的铁律。
  每当听到时间的心跳,我都不由自主地屏息。每当意识到时间隐身,我都在文字的旷野快马加鞭。
  原来,你我都是时间之风的一个哨音,时间之水的一滴泡沫,有声有色,有味有梦。
  我们的身,既属于时间之母,又都拥有思想的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