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稻田
◎杨志生
南方的村庄,以种植水稻为主,在我的故乡,只要打开门放眼看去,到处都是稻田,一年四季在变换着颜色。春天的稻田春意盎然,夏天的稻田碧绿无瑕,秋天的稻田金黄灿灿,冬天的稻田一片荒凉。这是南方最普遍的风景,更是最珍贵的财富。
最近几年,我很少再回到故乡去,也只有过年的时候会回一趟家里。每年回去,稻谷已经收割许久了,稻田都闲置着。这个时候,站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稻田,感受着田野的宁静、恬然,呼吸着泥土的清新气息,我的眼前就会展现出一幅丰收的图画——金黄的稻穗,依着和风,在大地的舞台跳跃着铺展开来,一直铺向远方。
我对故乡的稻田是情有独钟的。小时候稻田是我们孩子的游乐场,特别是稻子收割了之后,我们在那一望无际的稻田里追逐玩耍,捉迷藏、堆房子、筑长城,这样的情景记忆犹新。当然,除了这些之外,也有更加深刻的记忆,因为我的家人比较多,而分到的稻田又很少,这样一年到头就算两季丰收,我家里的稻米还是不够吃,所以饥饿是必不可少的了。
饥饿是我童年的记忆,但也是我认识生活的开始。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能和父母一样,感受着稻田对我们的重要,每年开春,父亲就扛着犁耙走去稻田,犁田、耙田,而母亲把嫩绿的禾苗一棵棵整齐地插进父亲整好的稻田里。等禾苗插好了以后,就有我们小孩忙的了,因为刚插上去的禾苗必须在水中生长,因此放水自然而然就成为我们小孩的工作,我跟弟弟每天围着稻田转,看着水沟里的水流进自家的稻田,就像流进自己的心田。禾苗刚插上去的时候,长得很慢,我们每天都盼望着,经常跑到田埂上看。等禾苗长了一周之后,隔几天去看,总能感觉到禾苗长高了许多,长得肥肥绿绿的,这时候能感觉到生命在我们的眼前跳动起来,我们看了也格外兴奋。
等待的日子总是漫长的,我只记得,母亲经常往田里跑,父亲忙完了一天的工作,也会时常去田里看看,有时候我也追着去看。父亲来到田里,就弯着腰,拨开禾苗,仔细地看着禾苗脚跟的地方,我原来不明白,父亲告诉我说,禾苗的脚跟很容易生虫子,特别是夏天,田里的水温暖,虫子繁殖得很快,发现了要及时杀虫,要不很快就蔓延开来了。
有时候父亲也像我一样,心里总念着田里的禾苗,有事没事就跑去田里看。稻苗一开始抽穗,父亲就更闲不住了,天天往稻田里走。我不知道父亲整天跑去田里看什么,我只知道他每次看完田之后,总有很多话要说,例如禾苗又长高了,田里的水又少了,稻苗开始抽穗了。等到稻穗开始饱满的时候,父亲终于露出笑容了,但还是天天去看,有时候拿着农药去杀虫,有时拿着老鼠药去毒老鼠。父亲对种田还是很有经验的,什么时候要杀虫,什么时候要防鼠,他都一清二楚。
我最兴奋的时候就是收稻谷了。南方的丰收,一年两季,每年六月和十月份,稻子就熟了,一眼望去,哪里都是金黄的一片,风吹来的时候,掀起一波波的稻穗,一年的希望终于盼到了。父亲和母亲也高兴地磨着镰刀,修着箩筐,为丰收做好准备。开割了,母亲拿着镰刀,父亲操着禾苗,刷刷刷、砰砰砰,累得腰板也挺不起来了,从白天忙到晚上,脸上也没有困的表情。我就忙着送水,晒谷,捧着金黄的稻谷,看着父母那股乐劲,我也似乎体会到农民的满足。是啊,一年的辛苦,终于得到了丰收,那是怎么地值得喜悦的事啊。
当然,除了丰收的喜悦之外,也有很多耕种的辛劳和汗水,这些记忆在我的脑海里会更深刻些。我们小时候经常跟父母到田地里锄田和插秧,尤其是我的哥哥,他十几岁就学会犁田耙田,帮父母分担耕种的辛苦了。我记得犁田耙田是最辛苦的,因为故乡的耕种方式非常原始,假如家里养了一头牛,犁田耙田这些活儿都可以让牛去完成,但是我上初中之后,因为要去镇上读书,而家里也没人有空放牛,我家不再养牛了,到了耕种的时候,犁田耙田这些工作就得用人力去完成,我们要用锄头把稻田的泥土翻起来,再用耙把泥土搅碎耙匀,这种活儿既费时也费力,我们几兄弟跟着父母一天忙到晚的,也不知道小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或许那个时候我们并没有其他的选择,正是这些辛苦让我对生活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在故乡,稻田给了我们生命与健康,给了我们快乐和希望,但是也给了我们很多艰辛和劳苦,面朝黄土背朝天,是故乡人们一生的写照。我的祖辈父辈们,一辈子都在跟稻田打交道,他们一辈子也离不开故乡,离不开稻田。
如今,即便我渐渐的远离了故乡,但是故乡人们的生活还在继续,故乡的稻田还在一年四季变换着颜色,而故乡的人们也在耕种和轮回中过上自给自足的日子。我知道,即便我远离了故乡,远离了稻田,但是我会记住它,因为它是我一辈子的稻田,我的身上仍然刻印着泥土的颜色,它就像我黝黑的皮肤一样,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