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湍流老师


■黎贵
  恩师湍流(本名梁瑞)先生离开我们已有21年了,今年重阳节前,我陪同老师生前好友前往墓前凭吊,触景伤情,感慨万千,心中升起无尽怀念。如风往事历历在目,仿如昨日。
  记得还是在中学读书时,我就从报刊上拜读了不少老师的作品,印象极深。虽然当时学识肤浅,但潜意识中觉得老师的散文意境优美清丽,语言含蓄自然,既有古典美,又有时代感,极为喜爱。于是每逢读到他的文章,我都会剪下来贴在本子上,放于书桌旁或搁在枕头间,闲时或睡前取来阅读。其中他的个人专著《罗江漫记》《罗江流韵》百读不厌,渴望一睹作家风采的愿望随之在心底萌生了。
  到茂名读大学后,从授课老师口中获悉湍流老师就居住在这座城市,并且是我的老乡,都是化州丽岗人,想结识他的愿望更加强烈了。1996年5月,我被推选为茂名教育学院北极光文学社的负责人。文学社每年都会邀请市内外知名作家、诗人与社员面对面交流,我脑海一个念头闪过:找湍流老师!
  记得那天下午我按电话号码的那只手发抖着,“会不会太过冒昧呢?”“又会不会遭拒绝呢?”思量许久,电话筒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如此反复了好几次,连那位守电话的阿姨也有点不耐烦了。终于,我拨通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师母吴姨——一位十分贤淑的传统妇女。当我支支吾吾说明原因后,吴姨将话筒转给了湍流。第一次与自己敬仰已久的作家通电话,心情免不了有些紧张,但所有的紧张、顾虑都让电话那端爽朗、朴实的乡音消除了。我将缘由禀明之后,老师欣然应允了。在电话中,老师还盛情邀请我到他家做客。
  于是趁晚上有空,我便按他所给的地址前往拜访。一位年过半百、面目慈祥的老人迎了出来。
  “我是今天下午打电话请您上课的学生。”
  “哦,是黎贵,还是老乡哩!欢迎,欢迎。”老师十分客气,毫无半点架子。
  我们的交谈由家乡的风土人情开始。老师是位乡情味极浓的作家,家乡的丽山、冷月河、鲁池、黑石岭等都成了他笔下的宠儿。他的许多篇什都是围绕家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生发开去,以小见大地把这些景物赋予灵性,并加以点化,从而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这可从他的《罗江漫记》《罗江流韵》《风片集》《雨丝集》《鲁池清影》等专著中窥之一斑。
  闲谈正浓时,市文联有电话来访,趁老师接电话之隙,我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书房。“哦,这简直是书的世界,书的海洋!”我不由得一阵惊叹。但见书房四壁摆着四个高脚书柜,书柜里三层外三层装满了书,顶部也放满了,书摆放得整齐有序。老师的藏书近万册,这里不过是一小部分,在他的乡下还有一个藏书阁呢!我随便翻阅下,发现每本书他都用红笔作了批注。老师这种读书精神让我佩服之余深感汗颜。
  正当我津津有味尝读老师的新著《半个月亮爬上来》时,他已接完电话笑呵呵地走到我跟前说:“送几本拙集给你吧!希望对你有所帮助。”于是便从书柜里取出了《风片集》《雨丝集》《罗江漫记》《罗江流韵》《半个月亮爬上来》递给我。当他得知我新近致力散文诗创作时,又递给我一本《泰戈尔散文诗精选集》,说泰戈尔的散文诗写得好,值得学习借鉴。老师如此平易近人是我始料不及的。那天晚上,我和他从七点一直谈到十一点,还意犹未尽,丝毫没有受年龄和学识限制。老师对我追求文学的这份执着颇为赞赏,勉励我今后多读书,善思考,勤写作,做生活的有心人!
  在学校的文学社活动课上,老师如期而至,深入浅出地为我们作了两个多小时的文学讲座,社员们认真聆听,均为他生动的讲座所折服。
  后来的日子,我成了老师家中的常客,不为别的,只为作家高尚的文化修养、人格力量及满腹经纶。从湍流的身上,我学到了许多书本上没有的东西,他不但对我的文章进行精批细改,还为我的第一部个人作品集《拾一枚金叶》作了序,字里行间流露出殷切的期望,这些是我必须怀揣上路的。出来工作后,老师对我也颇为关心,经常电话过问,有时还不顾年迈亲自跑来为我出谋划策。这个时候,他不仅仅是我的良师,更是我的益友了。
  我在家乡当教师教了一个多学期的书,就被借调到化州报社从事编辑、记者工作,期间,为了办好自己所负责的副刊,增强可读性,我不时向湍流老师约稿,他从不拒绝,有什么新作他都会第一时间寄给我,正因为有了他的支持和指导,副刊办得有声有色。他的散文《村前,一湖好景》《背山,一湾绿岚》《湍园·二叠半》更是精品,文字凝练而古典,文风传统又新潮,既粗犷又细腻,让人爱入心坎,读不释手。
  老师不但文品好,人品也好,有一副古道热肠。受他帮助、指点的作家、诗人乃至文学爱好者数不胜数。这点也是他人格高尚的体现。诗友刘付永坚曾不止一次对我说:“湍流老师虽然是六十多岁的人了,精神相当好,没半点老态,反而越活越有朝气,究其原因可能是他心境开阔,不为名利所绊缘故。”我觉得永坚此说还是挺有道理的。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病魔却不动声色地、残忍地缠上了他,因我当时正为工作奔波,以致他得病都不知晓,以致我出第二部文集《阳光下的倾诉》时还让他为我写序,甚至连他的辞世的消息还是文友告知的。2002年10月26日,恩师湍流先生因病辞世,享年67岁。时噩耗传来,犹如晴天霹雳,令我难以置信,沉痛不已,那是足以让我自责一生的事。
  老师虽然离开我们已有二十一年了,但在我心中,他依然还活着,他的“文人合一”的精神是我们后辈创作的宝贵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