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为人师的激动
刘广荣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师范毕业后分配到距县城很远的山区当小学教师。下午从家里坐车一个多小时来到乡里,再走一个小时绕过几座山才能到达学校。
学校里来了一个科班出身的教师的消息不胫而走。村中的男女老少好奇地来看我。短短几分钟,村民就把我的房间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笑着向我打招呼,问这问那。夕阳西下,村民才渐渐散去。晚上,我坐在房里看书。忽然,窗外闪过一个黑影。我站起来看见一个男孩地来回走动。我问他干什么?他站住了,怯生生地说想请教我几个字。“拿来,让我看看!”我开门让他进来。男孩小心翼翼地翻开纸条,几个诸如“曱甴”“敁敠”“氹犛”等广州方言映入我的眼帘。我爱好语文,对文字有研究,很快念出了那几个字,男孩高兴地走了。
学校安排我教毕业班语文兼做班主任。那个男孩读四年级,可是他隔三差五还拿一些生僻字来问我。当我竹筒倒豆子般畅快地读出来时,男孩朝我点点头,一溜烟跑了。
那天作文课,我发现教室外面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以为他要找班中的学生,便走出来问他找谁,他摇摇头。我回教室继续上课,老人却在外面静静地听了一节课。下课了,老人走来热情地和我握了握手。我们闲聊了一阵,老人一定要领我去他家看看。
老人的家离学校不远,是低矮的土坯瓦房。
我随老人步入屋里,门吱的一声关上了,屋里弥漫着一种浓浓的霉味。那个多次向我请教生僻字的男孩站起来羞涩地向我问好。老人介绍说那男孩是他的孙子。老人顺手拖了一张长凳,用手擦了擦请我坐下。厅子里摆着一张方桌。此外,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朝里瞧了瞧,看见靠厅的房间有一张破床,上面铺上一层稻草当席。进了老人的家,我懂得什么叫家徒四壁了。老人指着男孩哽咽着说他孙子爱学习,但家里穷,很难筹钱供他上学。说着,老人便潸然泪下。我强忍住泪水连声安慰老人。末了,老人恳请我辅导他孙子写作文。我爽快地答应了。
回到学校,我一夜未眠。第二天,我找到那个男孩,叫他课后摘些山果给我,周末我带到城里卖了挣点钱帮他缴交学费。我还从床底下拖出一纸箱旧书送给男孩。老人感激涕零,教育孙子要听我的话,要认真作文。我几次辅导下来,那个男孩的作文进步很快。当个学期地级市举行小学生作文竞赛,他写的《红红的山果》获得了二等奖。老人知道后高兴得手舞足蹈,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给我送来了一篮鸡蛋……
我辅导老人的孙子作文,不过是举手之劳,却得到了这位山村老人的如此厚爱,接过鸡蛋,我的泪珠大颗大颗滚落下来。那是我为人师表后的第一次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