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幻变说瀛洲


瀛洲公园一景·高凉古韵

谢 志
  这是一片有着深厚积淀和冗长渊源的江岸啊!在它的脚下,掩埋着一代人遥远的记忆,尘封着没有多少人知道的城南旧事……
  ——题记
  迷一般的瀛洲,沉浮幻变,它是古城最独特的风景。
  悠悠鉴江水绕过上宫湾,流到观山脚下又转了一个弯,温顺而下,碧波柔情,隐隐绰绰,衬托出水渚瀛洲的婀娜和那神秘的风姿。
  水渚瀛洲,其实就是一个绿岛,一个被流到这里分开的西南二水夹在中间的孤岛,俗称瀛洲墩,大约有几十亩沙积地。传说那是一块“龟地”,远远望去,总觉得那里地势很低,但没人见过这孤岛被江水淹没过。老一辈人说,瀛洲墩形似乌龟,吉祥高寿,是古城的风水宝地,它会随水位的涨落而沉浮,即使洪水暴涨,城南一片汪洋,它依然昂首水面。千百年来,扑朔迷离,至今无解。
  以前,这里是渔人凉网驻歇的地方。每当夜幕降临,月上梢头,归帆的渔民,满载而归,船泊滩头,闲坐在沙滩上,抽一口喷香的水烟,饮一壶故乡的老酒,哼几句古朴的山歌,抒发对美好生活的憧憬,那粗犷悠长的高凉俚调,伴着静静的江水飘荡千里之外:
  高州粉塔白崖崖,南关对过竹栏街。
  要鱼要肉新塘有,要玩要酒去大街。
  那时的老长堤,大约在现在的沿江路那边,不高,但很长,一段接一段,从北江一直绕到南桥头;那时的鉴江水,清澈如镜,赤脚步入浅水,可见白花花的小鱼儿成群结队,欢奔碰脚。江边的埗头,天未光就醒来了,担水的人川流不息,水桶碰水桶,滴滴答答,溅湿了裤脚,溅湿了清晨;深藏在沿江一带的“担水巷”,是卖水人一分钱一担水踩出来的巷,悠长幽深,湿湿漉漉,滋润着古城人家清贫的日子。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鉴江水深潮平,江面宽阔,百舸争流,在交通远不及今天发达的年代,它是高州物产资源集散的大动脉,承载着从信宜经高州到吴川的往返水路客货运输。记忆里,沿江埗头林立,一层层宽阔平缓的埗级,从岸边一直延伸到水面。一天到晚,满河喧闹,船进船出,迎送着南来北往的旅客,吞吐着各色各样的货物。这些货物,都与城乡百姓生活息息相关,有谷米、海盐、竹木、陶瓷、棉纱、洋杂等等。那终日不息的搬货声、吆喝声、说笑声,此起彼伏,延延绵绵……
  夕阳黄昏,沿江埗头泊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一排排高矗的桅杆挂满金色的晚霞,纤绳悠悠,缠绕在堤壁的铁环上。从船上飘出的袅袅炊烟,弥漫着水上人家的甜蜜与辛酸。被绳子缠在船头的孩子,玩弄着挂在颈上的大葫芦,对着岸边的小狗招手,说着大人们听不懂的话。江风阵阵,送来古寺梵音,如诗如梦般优美飘忽,倘若当年唐人张继夜泊于此,定会吟出“夜半钟声到客船”的佳句,可惜那隽永悠然的意境,今时已不复存在。
  或许是那年上游筑起了一道道拦河坝,又或许是水资源真的贫乏了,下游的江水一年少过一年,以致泥沙淤积,河床裸露,江面也慢慢变窄了,那成群结队的小鱼儿也不见了踪影,原来江水浸过人头的地方变成了菜园蕉地。江水啊江水,你去了哪?江水少了,再看不见千帆竞发的壮观景象,再听不到花衫渔女的织网小调,也没有了江畔夜半朦胧的渔火,千年热闹的埗头从此萧条冷落,昔日浓浓的水乡悠情,渐行渐远,涨涨落落的江水,涛声不再依旧,年复一年,这里被一层又一层的淤泥杂草覆盖,臭气四溢,没有人愿意走近它。
  刚好三十年,河东又河西。孤独的瀛洲,在寂寥中等待,终于守候到改革春风吹绿一江两岸,为创建国家卫生城市,市政在这里填滩造地,再筑长堤,清除了陈年堆积的污泥垃圾,落实了河长监督制度,整治关停了沿江的污染源头,让江水变清。同时,平整长堤路面,铺设沿江栈道,安装景观照明,重塑瀛洲岸畔的鸟语花香,江景如画。
  新建的瀛洲公园,因邻近瀛洲墩而得名。在园区,常见许多义工为创卫出力流汗,在园区植树种草,浇淋花木。现在园内已是满眼郁葱,绿树成荫,每到春回大地,火红的木棉花刚刚开过,掩隐在浓绿里的凤凰花又开始芬芳怒放了。那些髯须飘飘的细叶榕,枝叶婆娑,就像一把把绿色的大伞,支撑在公园的曲径回廊,为游人遮阴送凉;那些高贵的树木,喜欢在夜静人稀的时候散发清香,为幽会恋人营造浪漫的情调。
  园区内,矗起了传扬冼夫人丰功伟绩的城雕“高凉鼓韵”,重建了纪念古代清官的“尚义各区”牌坊。这些景观,古韵悠长,引无数游客驻足瞻仰。瀛洲,正向着现代文明迈进,它的沧桑巨变,为创造美丽家园,构建宜居城市增添了光彩。瀛洲对面是耸入云天的粉塔,还有古寺、名树、庵群、道观、高州府阿婆庙……这些古城独具风韵的名胜,近在咫尺,你又可曾举步神游过?
  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一江两岸,烟水迷离;灯火阑珊处,流光溢彩的瀛洲大桥,水幕飘飞,如金珠银珠落满江面,扬起的水雾,随风放送,不知不觉就湿润了你的鬓发衫裙,让人忘情其中,乐不知返。行走在弯弯曲曲梦幻如虹的瀛洲栈道上,赏滴翠鹃花,看渔翁摇篙,听暮鼓晨钟,还有那一束束老旧的怀恋,伴着涛声,融入了悠长的思绪……
  这是一片有着深厚积淀和冗长渊源的江岸啊!在它的脚下,掩埋着一代人遥远的记忆,尘封着没有多少人知道的城南旧事。水上人家泊在江边的帆船,如今驶向了何方?那一道道叠满脚印的担水路,是否还留在深埋的浅滩里?渔人用绳子缠在船头的孩子,现在一定是白发苍苍儿孙满堂了。
  漫步在春风里,看舞翩跹,歌盛世,抚今追昔,帆影碧空尽,剩下的瀛洲,还在沉浮幻变,年年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