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以及我的父亲


■卢其生
  昨天,我收到了父亲托表弟从高州捎来满满的一篓荔枝。我是晚上下班回寓所后才品尝这篓家里种的荔枝。
  记得每次回家摘荔枝的时候,父亲总重复他关于荔枝的理解,其一,荔枝是在树上现摘现吃,味道最好。其二,如果要隔天吃,最好让荔枝连着一两片叶子摘下来保存,让荔枝“活”得长久一些,味道会新鲜一些。我家果园的荔枝树不多,就二十多棵,但是因为有了不同的品种,成熟的周期可以长达一个多月。加上龙眼跟着荔枝后面成熟,这个果园会有孩子们充满期待的长长的采摘期。我不得不佩服父亲想得有多周到:从数量上,二十多棵,管理起来不至于太辛苦,但是,又足够我们一家人,尤其是他宠爱的孙辈们快乐享用;从品种上,有白蜡、妃子笑、黑叶、桂味等等,由于成熟期有先后,可以延长收获的周期,品尝到不同品种的荔枝味道;从距离上,荔枝园离家比较近,采摘非常便捷。
  每年吃着父亲种的荔枝,就像欣赏父亲亲手创作的艺术品一样,内心觉得幸福和感恩。我知道,家里的出品,没有农场的标准、优良,甚至还有虫子。父亲忙于抚养弟弟的双胞胎儿子,退休之后就成了保姆,能够兼顾果园的打理,已经很辛苦了。而吃着不同时段、不同品种、不同天气采摘的荔枝,也就有着不同的味道。这也是人生难得的品味。
  爷爷在父亲年少时驾鹤而去。是奶奶身兼父职,供书送学,让伯父和父亲得到良好教育,成为有修养的人。每次和奶奶直面而坐,我都觉得她瘦小的身躯装满了伟大与辛酸。奶奶一百多岁了,但是,我们小时候她教过的古诗,现在还可以倒背如流。关于爷爷的猜想,只能从爷爷用过的东西来溯源。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还可以在奶奶床底下看到爷爷穿过的水牛皮鞋,旧屋里翻出来发黄的麻将牌,阁楼里摆着的竹编的渔具和捉水鸡的笼子,案桌抽屉里氧化了的金丝眼镜,书架上被蚂蚁镂空的古画和破了瓶口的景泰蓝等等。而现在,对于爷爷,在每年的清明节,在爷爷的坟头,在奶奶干涩的眼里隐含的泪水中,在父亲恭敬的叩拜中,得到爷爷作为一名教师的印象传承。关于父爱,对于父亲来说,奶奶就是全部了。
  希望奶奶一直快乐地生活下去。“长命百岁”已经不再是对奶奶的祝福词,四年前她已经超过一百岁了。
  每年摘荔枝的季节,孩子们总是很兴奋,父亲也是很开心。我总是吃出荔枝不同的味道。孩子们一直在享受着我的父亲为他们创造的快乐,我也努力地传承着这种快乐。
  当我和儿子骑着双人单车在黄昏的郊区转悠,当我牵着他的手回家吃饭,是否也成为他以后在父亲节的时候想起的一些记忆碎片呢?
  今夜,我远在他乡,吃着荔枝,想起了父亲,想起了爷爷,奶奶,还有我的孩子,写下了以上这些文字,聊以作为记录,日后再回头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