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那头是父亲


■罗本森
  我的故乡祖屋门前有一条小路,时陡时平,时弯时直,飘在山里像条彩带。别看它普通平凡,不入经传,可它像一条电影胶片,摄下我与父亲的身影。而今只要翻出来看一看,便心潮激荡,思绪奔涌。
  记得三岁时,父亲交流到另一个生产队去晒谷。父亲携带着我,先是牵着手行,后将我背着或驮在肩上,从小路走出去,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小路很长,有时半山而过,有时伴溪而行,路边有树、有花,有房屋、有人群,我感到无比新鲜。从此,这条小路与我结下不解之缘。长大一点,父亲给我做了一部木板车,车子由一片木板四个轮子组成,车头有个操纵杆,可控制方向。我“开着”车子先是在门前地堂推拉或转圈圈,后来到门前那段斜坡路去试开,父亲为我作了示范。小板车从高处往下冲,变成不费力的“自动波”,一转眼便自动滑跑到坡脚。又把车扛上来,再开下来,来来去去,刺激又好玩,我高兴极了。父亲见我玩得开心,经久风霜的脸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七岁那年,我从小路走出去,到离家五里远的学校读书。父亲每天送我到前面的寨子搭伴上学,一年两学期,天天如此,小路印满我父子密集集的脚印,这一送就是三年,连起来上千公里,这是个什么数字啊!到四年级之后,不用父亲我送上学了,我转到更远的中心学校就读,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一次次地往返行走在门前这条小路上。
  当我高中毕业,挑着铺盖从小路走回家时,父亲到门口迎接。此时正是抢收抢插大忙季节,我跟着父亲在那条小路上走进走出,烙上一行行脚印,融入生产队集体大劳动,用汗水书写着“知识青年回乡”的奋斗诗行。不久,我被公社选中,去担任政治大学总辅导员,父亲兴奋不已,给我收拾行李,送到路口,语重心长地说:“儿子,别看这条路很小,弯弯曲曲,走出去会越走越宽广,以后的路靠你自己走了。无论多崎岖多曲折,你得克服困难,艰辛地走下去。”于是,我从这条小路走出去,开始步入社会,拉开人生的序幕。我紧记父亲的话,努力工作,勤奋学习,历尽艰辛,终有回报。从工分补贴到公社供给干部,再从招聘干部到国家干部,后来调到县城机关工作,得到提拔任用,确实道路越走越宽广。
  尽管城里的路很大很美,我总想念着家乡那条小路,又添了一道新乡愁,记忆的镜头总在脑中循环回放,好像在组合交叉虚幻的影像。每次回家,我从大路走到这条小路,心情是那么愉快,因为在路的尽头便是父母亲,他们正忙着做充满乡土味的菜肴,像接待远方客人一样迎接儿子回家。就算是回到城里,故乡那条弯弯的小路,还时常在我眼前飘动,我仿佛看到父亲的身影,听到父亲的声音……蓦然间,感觉到父亲就像一条小路,没有修饰、没有言语,却始终铺垫在我的生命之中,让我安然走过,走向更长更宽的金光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