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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
吴嫂
崔立
周庄成了名扬海内外的古镇后,吸引了世界各地的游人前来游玩,游客要来玩,自然是要增加特色。摇一尾小小的乌蓬船,在周庄的小河里缓缓摇曳,倒也是一大特色。吴嫂,就是众多摇船的男女船夫中的普通一员。
说起吴嫂,还真不能不让人长吁短叹一番。吴嫂是周庄本地人。吴嫂的命,委实是不好,三岁死了爹,五岁死了娘。十八岁那年,抚养她长大的爷爷奶奶双双过世。二十岁,吴嫂嫁了同村的吴大有。二十二岁,吴嫂生下了智障儿吴小丁。二十五岁,吴大有在一场车祸中丧生。
都说,吴嫂的命硬,克人。
这十几年来,吴嫂一个人带着儿子吴小丁过日子。吴嫂起先在镇上厂里打些零工,缘于要照顾吴小丁,吴嫂自然也不能随其他人一样做长工。那收入影响就很大。后来,听说做船夫能赚钱,有时游客高兴了,还会给上一些小费。吴嫂就去做了船夫。
一开始,确实是累。摇上一天的船,回到家里,吴嫂手上完全没力气了。长的像个小大人样的吴小丁在家里看电视,看着看着,吴小丁说,妈,我要喝水。吴嫂在那里舒展着手臂,说,小丁,妈的手太累了,你自己去倒吧。吴小丁说,妈,我要喝水。吴小丁重复着那句话。不知怎么地,也许真的是太累了,吴嫂心头猛地就有了气,说,吴小丁,你就不能和正常人一样自己去倒水嘛!话一出口,吴嫂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就看到吴小丁眼中的泪。吴嫂赶紧跑了过去,抱住了吴小丁,说,小丁,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该说那样的话。吴小丁也抱住吴嫂,只一个劲地呜呜呜直哭。
吴嫂做船夫,比其他人都要卖力。因为摇船是按摇多少趟算费用的。
一早9点上班,吴嫂8点就来了;下午5点下班,吴嫂都要6点才走。负责调度的老黄说,吴嫂,你这样我可很难做啊。吴嫂说,黄哥,你就帮个忙吧,你也知道,我家里确实困难。老黄是个心善的人,叹一口气,说,好吧。
一起摇船的人也知道吴嫂家的困难,有时游客少,生意清淡,大家都会说,吴嫂,你先去摇吧,我们再休息会儿。每次,吴嫂都会很感动地说,谢谢,谢谢大家。大家就笑,说,你傻啊吴嫂,我们真的是太累了。
张妈和吴嫂聊得多。张妈说,吴嫂,你这么拼,会累坏的。吴嫂说,张妈,我是想多赚点钱,我有大用处。张妈说,你要派什么用处呢?吴嫂说,我问过一位上海的专家,说我儿子是智障,是可以治的,就是要钱,要10万块。10万块?张妈一惊,说,要这么多。吴嫂说,对,我现在已经存了7万块,再有3万块,就够了。
说来也巧,几天后,3万块钱就来了。
那天吴嫂从她摇的船上拣到了客人丢掉的一个包,包里,正好有3万块现金。吴嫂把钱交给了老黄,老黄把钱交给了旅游区管委会,管委会的大喇叭反复播着一段话:请游客们注意,请游客们注意了,请坐过竹筏船,遗失了包的游客,迅速来管委会领取。
3万块钱,可不是笔小数目啊。遗失包的,是一位外国游客。外国游客竖起大拇指,说,中国人,好,好!
这事,因为涉及到外宾,引起了极大的社会效应,在游客们中间广为传诵,大家都说,周庄的风景美,人更美啊!下次,一定还要来周庄!
昆山电视台特意派记者下来采访吴嫂,还准备为这事做一个专题。
吴嫂坐在摄影机前,正襟危坐着。
漂亮的女记者问,吴嫂,听说你是这里的众多船夫中的普通一员?
吴嫂说,是的。
女记者说,能说说,你为什么要做船夫吗?
吴嫂说,我是想赚钱,赚了钱好为我儿子治病。
女记者说,那在你拣到钱后,你是不是第一反应就把钱交出去呢?
吴嫂说,其实,我一开始并不想把钱交出来,你不知道,我儿子治病,一共是要10万块,我现在存了7万,还差3万块。要是有了这拣到的3万块,就能凑够10万了。所以,一开始,我是想拿这钱的。后来,我又在想,要是这个钱别人也是用来治病的,或是派别的用处的呢,那我不是罪孽大了嘛。而且,即便是用这钱,我治好了儿子的病,我这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