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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茶油山
■伍名槐
在我的老家,有一片茶油山,山上的茶油树盛产茶油。油山很大,放眼望去,视野所及全是郁郁青青的茶油树。油山很古老,从我开始记事起,这山上就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除了茶油树老了砍掉,砍后又发新芽长成新树之外,树的种类和树的棵数都几乎没有变化;油山很美,它就像一位质朴的村姑,身穿粗布衣裳,扎着马尾辫,顶多插一朵家乡的野花,超凡脱俗,纯天然地生活在那片没有喧嚣的世界里。它一年四季不论是严寒酷暑,还是风霜雨雪,都能始终保持着生机盎然的青春本色,较之有“常青之树”的松柏,它不仅具有松柏一样的常青翠绿和坚韧不拔的高贵,而且更有自己朴实无华的隽美和清秀。
茶油山是我童年的乐园,我们在这里有着无穷的乐趣。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各种花草树木都在争妍斗艳。茶油树却遇春而不争艳,只是偷偷地在青灰色旧袍上套上一件绿色的新装。那绿色,像是水墨画中的景色被渲染过似的,鲜嫩而油亮,捧手可掬。小时候,每到清明前后这个时节,我们便三五成群地窜进茶油林里。或在茶油树间的草坪上打几个滚,或仰卧在草坪上,从绿锦似的茶油树梢间欣赏着蓝天白云,又或俯卧拥抱大地,感受着青青小草的温软。有时我们在茶油林里,寻找茶油树在春天赐予我们的美食——茶耳和茶桃。茶耳和茶桃是新生的茶油树叶变异形成的肉质叶,茶耳是叶片子状的,茶桃是像桃子一样果实形的,只是它不是实心。茶耳和茶桃可以吃,还没有成熟脱皮时,吃起来又苦又涩,成熟脱皮后吃起来又脆嫩又香甜。那时,我们这些孩子嘴都馋,在找不到成熟脱皮的茶耳和茶桃时,往往看到未成熟的也顺手一抓就往嘴里塞,别的孩子看到后就会唱起顺口溜来:“茶桃不脱皮,生个红头鼻。”当我们衣兜里塞满茶耳和茶桃后,大家便聚到一起来玩集体游戏:互相追逐呀,捉迷藏呀,打小人仗啊……一玩就玩到天黑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夏天是茶油树生长繁育的季节。也许是不想打扰茶油树的生长繁育,也许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我们把游乐场从茶油林转移到了小河里,油山沉寂了一整个夏天。
秋天一到,漫山遍野的茶油树开花了,开得很热烈,整个油山就像下了一场小雪。我们跟随着“嗡嗡”哼唱的蜜蜂,又把游乐场转移到了茶油林里。我们从树下的草丛里抽出一根空心的草茎,做成吸管,一头衔在嘴里,一头插进茶油花的花蕊里,轻轻一吸,花蜜的香甜,一直从嘴里甜到心底。“白露三天打老谷,寒露三天捡老油”,寒露刚过,油山便沸腾起来了。绝大部分的植物都是“春华秋实”,而茶油树却不然,它是“带子怀孕”的,茶油籽的生长周期整整一年,今年秋天开花孕育的果实要到明年秋天才成熟,它是“秋华秋实”。所以,茶油树开花时,正好又是茶油籽成熟之时,吸食花蜜的孩子再加上一大拨挑着箩筐来捡茶油籽的,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聚到油山里来了,每到这个时候,吸食花蜜的孩子也会随身背上一个小笆篓,吸饱花蜜后,捡上一笆篓的茶油籽背回家。那个时候,我们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都晒着茶油籽球。本来,茶油籽球晒过几天后,外壳就会自动裂开脱落,但我们孩子总是等不及,看到茶油籽球刚裂开一道缝儿,便迫不及待地手动剥壳,捡茶油籽。其实,主动做这些并非我们勤快,而是馋嘴——很多茶油籽球里都有虫子,我们叫做油虫,这种虫子炒了吃,贼香!
油山的茶油树砍了又长,长老了又砍,已不知是第几茬。前些年,我投身于脱贫攻坚工作,我想到了茶油,它从我童年时的几角钱一斤还没有人买,到现在几十元一斤还供不应求,甚而成为国际粮农组织首推的卫生保健植物食用油,其身价上升了上百倍,应该是一个不错的产业发展项目。我特意去油山看了看,没想到“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油山的茶油树已于五年前全部用新品种嫁接了。看着满山满岭洁白的茶油花,我知道,这茶油树已是农民的摇钱树,这茶油山,现已变成乡亲脱贫致富的“金山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