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尝煎堆香


■姚爱民
  有句歇后语说得好:“年晚煎堆——人有我有。”可见这诱人的煎堆过去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是多么的重要,那是色香味型具佳的大众食品。
  时常在人声鼎沸喧嚣的市场经过,多少回看到那皮黄滚圆,闻到那甜香扑鼻的煎堆,我忍不住购买品尝,这久违的味道又勾起了我年少时的甜蜜的回忆……
  在我出生长大的粤北家乡,过年过节,最普遍的年宵品就是煎堆了,每当年近,差不多家家户户都自己亲手做,正所谓“年晚煎堆——人有我有”“油锅滚香,煎堆送上”。
  小时候的煎堆虽然好吃,但做煎堆的粉确很难舂。
  上世纪的八十年代以前,我们家乡普遍使用的舂米用具叫做碓。用柱子架起一根木杆,杆的一端装一块圆形的石头,用脚连续踏另一端,石头就连着起落,利用撞击力,把石臼里的糯米舂成粉。就是这样原始的舂粉劳作,虽苦虽累,但心甘情愿,充满乐趣,因为有一个“甜香梦”在萦绕。
  记得我12岁那年,腊月的一天,母亲带着我和弟弟到一个熟人家去舂糯米粉用来炸煎堆。母亲把七八斤浸泡过晾干的糯米倒进碓的石臼里,我和弟弟一左一右扶着木杆踏碓,母亲蹲在臼旁,每当圆形石头起来时,她便俯身用手翻动一下臼里糯米,使糯米被舂得更均匀。这个动作风险很大,必须在圆形的石头落下的一刹那把手从石臼里抽出来,否则手就会被砸伤,我们家一个邻居的妇女就曾被砸伤过两个指头。
  刚开始我和弟弟很有劲,踏碓舂糯米粉的声音很响亮,舂一下,就“轰”一声,此起彼伏,一声接着一声,构成了准备炸煎堆迎新年的前奏曲。此时我好像闻到了煎堆的香甜,满心的欢喜,浑身起劲,充满了力量!
  大约舂了一个小时,母亲叫暂停,我们把圆形石头踏起,用一根木棍顶着,母亲便用一只木瓢舀出石臼里被舂成粉碎的糯米放到筛子里,熟练地旋转晃动筛子,糯米粉便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地上的圆形簸箕里。全部筛过一遍后,母亲把碎糯米又倒回石臼里,我和弟弟便继续踏碓舂米。就这样不知经过了多少个回合,我和弟弟的劲头减退了,舂糯米的声音不那么响亮了,好累呵,脚软无力,很难踩起杠那头沉重的圆形石头,这时母亲从她口袋里掏出两粒水果糖,放到我和弟弟的嘴里,还鼓励我们说,晚上炸了煎堆把最大的两个奖励给我们吃。我们一听又来劲了,经过几个小时的奋斗,终于把七八斤糯米全部舂成了粉。夜幕降临时,我们都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家。
  晚上,母亲炸煎堆时,我们三姐弟都围着油锅看热闹。只见母亲在糯米粉里撒上黄糖和芝麻,然后加水反复搅拌,把糯米粉揉成一个个小球,放到烧滚的油锅里,煎堆受热膨胀,胀得越大表示越吉利。母亲把第一批炸好的煎堆从油锅里捞出来后,挑了两个最大的分别给我和弟弟,并叮嘱凉一会儿再吃,不要烫了嘴。
  我手捧圆滚滚、黄灿灿、香喷喷的煎堆转身跑到一群小伙伴中间炫耀说:“你们看我家的煎堆又大又圆,又甜又香!”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我把煎堆掰成许多块,分给一个个早已馋得慌的小伙伴。“好香呵,好甜呵!”大家欢呼雀跃,催着我回家再拿几个煎堆来。
  煎堆是过新年唱主角的年霄品,除了自吃和送礼外,乡下人还不忘将煎堆作为供品,所以,人们一提起过新年,就想起好吃的煎堆。
  几十年过去了,回想起当年那古老又原始的踏踏碓舂粉炸煎堆的情景,别有一种韵味在心头,嘴里不禁生发出煎堆的香甜味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