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有人送村里一把琴
■陈冲
那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村里没有什么文化娱乐活动。村中有位在外工作的陈广,给村里送了一把琴。
村人高兴极了,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琴,这个摸摸,那个抚抚,还有人抱在怀里拨弄两下,发出清脆的琴声。这时,大家七嘴八舌地谈着笑着,吱吱喳喳像一群开心的小麻雀。
但紧接着又犯愁了,村里没有一个人会弹琴!所幸,村有一所初小,村民便向村中的老师求教。老师便在琴把上标出七个音符,还附上高低音符。这样一来,学起来便有门道了。
一年多后,经过断断续续的摸索学习,有人掌握了简单的弹奏技巧,有人能弹出一首曲子。
工余饭后,谁抢先得到这把琴,谁便是幸运儿,然后得意洋洋地坐在村小学门口的石凳上弹起来。在那时的乡村,能有琴声飘出,算是很有文化氛围了,村民为此而自豪。有时晚上,一人弹,多人唱,像个小合唱团,显得格外热闹。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亚太。他没上过一天学,但他凭着死记硬背,硬是学会了《东方红》《大海航船靠舵手》的弹奏。久而久之,便熟能生巧。亚太弹琴,终于弹得有板有眼、有模有样,受到村民的称赞。
还有一位梁生。那时他已年近三十岁,听说出身不好,小时在村里受人歧视,无奈到邻村做了户贫农人家的儿子。养父病逝后,迫于生计,跟着养母改嫁来到我们村。或许梁生先前有弹琴的基础,或许是悟性高,总之来到村里不到一年,便熟练地弹出好几首广东音乐。例如《旱天雷》《雨打芭蕉》等。印象最深的有《双星恨》《卖花女》,有时他一边弹一边唱,正是“声声泪,声声泣”!也许,他是在宣泄自己的寂寞、苦困、酸辛?
后来,他离开了我们村,不知到哪里谋生了,也许回了他的老家吧?
其时,我正在文园读高小,寒暑假和周末回家,在村中一个叫“廓屋”的残旧房子里,看见墙上挂着把琴,便拿下来玩。一来二去,渐渐也摸到了点门道,最后还勉强能弹奏曲子来。
几十年一晃过去了,那把琴早已不知去向。但是抱过它学过琴的人,更是念念不忘。送琴人陈广,早已驾鹤西去,但他却一直深深地留在村民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