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反复读铁生老师的《合欢树》,每次读到:“上帝为什么早早地就召母亲回去呢?很久很久,迷迷糊糊地,我听见回答:她心里太苦了。上帝看她受不住了,就召她回去。”我总忍不住泪如泉涌。
这已不仅是书中情节的回响,更仿佛是我自己生命深处的痛切共鸣。在病榻之上辗转,望着父亲日渐佝偻的身影,艰难地照料着病入膏肓的我,他那被岁月压弯的背脊上,究竟承载了多少无法言说的苦楚?我甚至不敢去细想。
铁生老师描摹母亲在命运风暴中守护他的情景,映照着我病榻旁的现实:父亲今日照拂我的点点滴滴,何其相似!文中写到“母亲当年到处找大夫,打听偏方,用尽洗、敷、熏、炙各种土方,直至我胯上不小心被熏成烫伤。母亲为此惊惶了好几个月,日夜守护……文中一句:“幸亏最后伤口好起来,否则她非疯了不可。”道尽了母爱之深重,我想起了自己的经历——母亲常说父亲因担忧我的病情,在深夜里掩面痛哭。
子女的伤痛,竟成了父母心灵中无法愈合的伤口,如同合欢树根深扎于泥土深处。孩子每一丝痛苦,在父母心中都被放大为一场灾难,日夜啃噬着他们的灵魂。铁生老师母亲那句“她心里太苦了”,不正是对天下父母心灵深处那份沉重煎熬的哀婉诠释吗?
《合欢树》中的母亲与铁生老师,其关系亦如我和父亲,恰是生命里一场无法平衡的付出与接受。铁生老师曾懊悔地写道:“我摇着车在街上慢慢走,不急着回家。人有时候只想独自静静地待一会儿,悲伤也成享受。”那时的他,尚未能理解母亲独自守候的焦灼。母亲悄然离去后,他才真正尝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滋味,那苦涩如刀割心。正如我病痛缠身之时,父亲无微不至的关爱和照顾,也让我既温暖又愧疚难当,这爱太深太重,竟让人在感恩之时,却生出无法偿还的刺痛。
合欢树是母亲种下的生命之树,在母亲去世后顽强生长,最终“年年都开花”,长成了参天大树。这树,何尝不是母爱的象征?父母之爱,正是这样一棵扎根于我们血肉灵魂的合欢树。无论他们是否仍在身边,那份深情早已融入我们的年轮。它不会随岁月而凋零,反而在失去的痛楚中愈发清晰地显露出其不灭的光泽。
含泪合上书页,窗外恰有微风拂过,树影婆娑。铁生老师母亲心中的“苦”,与我父亲心中的“苦”,其实都是同一种伟大情感的刻骨表达。父母的爱如长河,纵然无声流淌,却携带着生命最深沉的力量,无声滋润着子女枯萎的心田。纵使生命有限,父母之情却可以穿透生死,在记忆和精神的土壤里生长为一棵永恒的合欢树,岁岁年年,花开如故,在每一个我们思念他们的日子里,无声地诉说着永不消逝的温暖与坚韧。
这棵树,正像父母之爱本身,历经风霜却愈发繁茂。它以不灭的绿意,永远覆盖我们生命必经的荒原。
编辑:刘敬源
初审:温 国
终审:朱武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