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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夫人文化史话·第七章
掷地有声话庭训(1)
吴兆奇
“夫人情在奉国,深识正理,遂令孙盎斩获陈佛智,竟破群贼,甚有大功。今赐夫人物五千段。暄不进愆,诚合罪责,以夫人立此诚效,故特原免。夫人宜训导子孙,敦崇礼教,遵奉朝化,以副朕心。”
这一年,岭南腊月的气候特别暖和,那些雨季阔叶树依然一派碧绿葱茏。
刚刚下过一场透雨,冯家村一带更显得生意盎然;要不是那练武广场边枯黄的草,清水河旁枝丫光秃的苦楝树,谁也感觉不出竟是残冬时节。
一年一度的春节迈着姗姗的脚步走来。晚造稻子大丰收,更增添了年晚的欢乐气氛。人们都在忙着筹办年货,准备过一个丰足的年。按俚族人和汉族人融合所形成的习俗,年晚的团圆饭是极端重要的。不论是远方的游子,还是出城离乡的商贾,不论是富贵人家还是贫贱人家,都铁定的要阖家团聚,共同享受大年三十晚这顿晚餐的快慰。
年三十晚的团圆饭
冯府大门张灯结彩。那门前一溜平排着的四棵落光了叶的参天木棉树,活像四位武勇的卫士;广场上高高旗杆悬挂着的“冯”字大旗,被风吹得嗖嗖作响,显得特别威严。
大厅里,家丁们一清早就忙乎起来,张挂锦帐、绣帏,三张长长的雕花供桌,端端正正地摆在当中,各式供品整齐有序;在最显要的位置上供奉着“隋谯国公冯宝之位”的神主。大厅的上方设置着铺垫锦缎的平台,上面陈列着陈朝赐赠的麾幢旌节、驷马安车的绣幰油络和鼓吹仪仗;隋朝赏赐的皇后宴服首饰和各种绒缎织锦;还有开幕府的印章和随时调动部落六州兵马的符节。平台正中安奉着梁、陈、隋三代皇帝颁发的册诏,其中最显眼的是隋文帝的嘉奖敕书。
庄严肃穆的布置停当,大厅里一下子显得宁谧无声,静得一枚绣花针落在地上也能听出来。
过了两刻钟之久,忽听一片笑语喧哗,鬓有银丝的冼夫人,在儿孙们的簇拥之下,缓步走出厅堂。她今天特别穿戴着指挥作战时的头盔甲胄,精神抖擞;虽然额上平添了两条浅浅的印堂纹,眼角尖上显出了微微的鱼尾叉,但是给人的印象却是威风不减当年,精力仍然旺盛。
自从冯宝太守去世之后,每次大年三十晚的团圆饭,都是由冼夫人亲自主持。在各地任职的子孙们都从四面八方赶回来,参加必不可少的晚宴,并且交流各自的政绩和地方上的新闻,聆听冼夫人的教导。多少年来,这已经成了冯冼家族的一项重大制度。
冼夫人率领着众儿孙拜过谯国公的神主,然后,又引带着大家围绕安放历朝赏赐的平台走了一周。之后,招呼大家依次站定。
在孙子们当中,冼夫人最疼爱的是幼孙冯盎。冯盎生得虎背熊腰,气宇轩昂;他深谙谋略,武勇过人,是一位名扬朝野的大英雄。此刻,冯盎遵奉祖母的吩咐,朗读隋文帝的敕书:
朕抚育苍生,情均父母,欲使率土清净,兆庶安乐。而王仲宣等辄相聚结,扰乱彼民,所以遣往诛翦,为百姓除害。夫人情在奉国,深识正理,遂令孙盎斩获陈佛智,竟破群贼,甚有大功。今赐夫人物五千段。暄不进愆,诚合罪责,以夫人立此诚效,故特原免。夫人宜训导子孙,敦崇礼教,遵奉朝化,以副朕心。
这道敕书,是隋朝开皇十年(590年)冼夫人率冯盎军队削平俚帅王仲宣的分裂反叛,隋文帝为褒奖冼夫人而颁下的圣旨。冼夫人为了教育子孙后代,每年的年晚家宴盛会中都要宣读一遍。然后她对儿孙们说:“汝等宜尽赤心向天子,我事三代主,唯用一好心。今赐物俱存,此忠孝之报也,愿汝皆思念之。”这段话是《隋书》中的记述。现在,我们根据冼夫人一生的思想、情操和行为效果来分析这段话,可以说这是经过几十年的历史发展和她所经历过的风火征程的总结。因为当时所说的“天子”和“主”,就是代表国家。作为岭南俚族明智的大首领,冼夫人以国家统一为重,以岭南局面的稳定为重,以人民的安居乐业为重,以俚汉融合民族团结为重。她这段话实际上可以演绎成:没有国家的统一就没有一切。因此,她对儿孙们的“庭训”,寄托着对后代的期望。正是冼夫人的身教言传,冯冼家族才能为国家、民族继续建功立业,作出了彪炳于史册的伟绩。
读完敕书和聆听冼夫人的教诲之后,便开始了一年一度丰盛的家宴——团圆饭。席间,儿孙们各自谈论施政成绩和所见所闻,谈笑风生,对冼夫人是个莫大的安慰。
冼夫人所坚持的这种庭训制度,以及她的思想行为,对儿孙们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其中最能够继承遗志做出丰功伟绩的首推冯盎。
我国著名历史学家吴晗在他的《冼夫人》一文中有精确的论述:“孙冯盎英勇善战,隋亡,尽有广州梧州海南岛一带二千方里的地方,有人劝他自立为南越王,坚决不肯。唐武德五年(622年)以岭南二十州地归唐,唐高祖任为上柱国,高州总管,封越国公。子智戴为春州刺史,智彧为东合州刺史。智戴也知名当世,勇而有谋,官至左武卫将军。”吴晗认为:在冼夫人言传身教之下,100多年冯家的历史是和广东南部各族人民和平安定生活的历史分不开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