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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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晚，钱伟光按《通知》要求，于晚上八时前抵达新半岛酒店。一进大堂，阅人无数的大堂经理一见身着正装的钱伟光，便知他就是客人交代的那人。经上前问询核实没错，立即引导钱伟光到前台处报上姓名，拿走那封寒雪留下的信。钱伟光把封口向下抖了抖，掉出来一枚钥匙牌，牌上标注着“1828”。
　　钱伟光明白，“领导”正在1828号房等着同自己进行任前谈话呢！于是，他径直乘上电梯，又轻轻哼着“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阳光……”来到1828号房门前，非常有礼貌地敲开了房门——
　　房门徐徐打开，展现在钱伟光面前的是风情万种、性感妖艳的女郎。
　　钱伟光脑里闪现一下，像极了香港选美舞台上的美女！愕然站了一会，他退一步再侧头看看门牌。眼睛还未对上门牌号，口中已说出：“对不起，我敲错门了。”
　　寒雪此时脚踏一对白色塑料拖鞋，黄色短裤下露出修长双腿。上身穿一件肉色的低胸短袖丝绸衫，浓密长发披到屁股，散逸法国香奈儿牌的香水味，勾人得很。对着钱伟光莞尔一笑：“钱科长，你没敲错，请进！”边说边上前两步，拖曳着钱伟光往房里走，然后反手把门一关。
　　不待钱伟光反应过来，她径自伸手帮钱伟光脱下了外套，口里又说：“房里我开了暖风，不用穿这么多。”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场面，钱伟光脑袋一阵眩晕，被寒雪摆弄了会，回过神时已被按在沙发上坐着了。
　　瞪圆眼盯住微笑地双手递来茶杯的寒雪，钱伟光这才想起来：“你～你不就是昨天来过我们厂的寒博士？”
　　等钱伟光接过茶杯，寒雪顺势走过去贴身坐在钱伟光旁边。稍一扭腰，硕大的胸脯顶住了钱伟光的右肩，妩媚地答：“对呀，钱科长！昨天看到你，我就一见钟情了。今天约你来，我想把自己作为礼物送给你。”
　　作为正常男人，钱伟光此刻生理上确有反应，特别是他在爱人怀孕后，已有八个多月没有过性生活了。但很快理智告诉他，此事绝非寒博士说的那样简单，自己更不能背叛爱人。于是侧让一下，站了起来：“寒博士，今天就当我们没见过面。我还有公事，告辞了。”
　　眼看美人计难以得逞，寒雪一改刚才温柔多情的表现，收起了笑容。从茶几上取出一支烟，自顾自地点燃，然后跷起二郎腿，仰起脑袋往空中喷了一串烟圈，很平静地对钱伟光说：“钱科长，实不相瞒，今晚请你来，是想同你做笔交易。”吸口烟，她瞟一眼钱伟光，继续笑哄着：“钱科长，不急嘛，坐下来！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钱伟光被寒雪突然转变的态度震住，也不知道寒雪到底想同他谈什么交易，一时无语，愣愣地站着。久经世面的寒雪用左手食指，指了指钱伟光原来坐着的沙发。
　　带着些许无措与无奈，钱伟光坐了下来。毕竟受过高等教育，他一会就理清了思路，情绪慢慢稳定下来，望着只顾抽烟的寒雪试探地问：“寒博士，我一介穷书生，既没资金，更无资产，拿什么同您交易？”
　　寒雪哈哈一笑：“钱科长，我既不要你的资金，又不要你的资产，当然也要不了你的人。我只要你保管的那份，国防部军工音速材料生产工艺技术档案。人民币和美金或者其他条件，你尽管提。”
　　听完寒雪一席惊心的话，钱伟光心里已明白，这个披着回国投资“外衣”的博士，是彻头彻尾的美国间谍！弄清楚寒雪的目的后，他表情反而平和了，暗暗发誓：“你个狐狸精，休想从我手里拿到半个字的资料！”
　　这回双腿用力地站起身，他淡淡地对寒雪说：“姓寒的，你可以背叛自己的祖国，我却绝对不会！档案资料确实在我手里，但你永远也别想得到！”说完用右脚踢了一下面前的茶几，震得“咣”的一声，扭头就再次要离开。
　　然而性格耿直心无旁骛的钱伟光，并没有考虑到，对方一旦摊牌，他的生命就处在了危险之中。
　　寒雪也快速站了起来，用拇指压紧戴在中指的“金戒指”微型枪，对着钱伟光，一声冷笑：“钱科长，给不给你可以决定，不过你的生与死却由我来决定。现在，我再给你点时间考虑考虑。”
　　钱伟光不屑一顾，一边语气坚定扔下一句：“没什么可考虑的！”一边往门口走去。
　　寒雪紧跟两步，微型枪对准钱伟光后脑勺，一按机关“啪”的一声，钱伟光应声倒地。作为职业间谍的寒雪，不慌不忙，蹲到倒在地毯上的钱伟光身边，俯身验证钱伟光确实死亡。
　　戴上薄膜手套，她从房间里推出一个特大旅行箱，打开箱盖，艰难地把钱伟光的尸体拖进箱里，拉上拉链。细心处理干净现场，把房间里有可能留下自己指纹和头发的地方都清了一遍。环视房内确保没有疏漏，便给待命的公安局局长陈新打去电话。然后重新换一身装扮，才走出门，并轻手把房门虚掩上。
　　乘电梯下到大堂，寒雪找了个对着电梯口的位置坐了下来。过了一会，两个行色匆匆的年轻人穿过大堂，进了电梯。不久，那两个年轻人已推着她方才留在房间里的特大旅行箱从电梯出来。她脸上微微露笑，内心暗讽钱伟光没脑的东西，死了也不冤枉。
　　当天夜里新闻报道，在江南市城郊结合部，发生了一起两车相撞导致油箱爆炸着火的交通事故，被撞车辆司机现场死亡，肇事车辆司机逃逸，公安部门正在处理之中——这是普通市民知道的“实情”。
　　寒雪回到市政府招待所，先来到松田代子的门前，用右耳贴在门上听到房间里有电视声音，便按约定暗号，敲了门两下。
　　松田代子穿着睡衣披件外套来开门，寒雪习惯地左右扫两眼楼道，侧身闪了进去。把手提包重重地放在茶几上，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晃着脑袋对松田代子说：“今天白忙活了。”
　　这话是窃取行动没有成功的意思，松田代子心里暗喜。深知自己的处境如同走钢丝，是一个人在与整个美国中央情报局斗智斗勇，必须打醒十二分精神，必须尽可能多地掌握情报细节，她打算探听多点信息。
　　于是，松田代子迅速泡了一杯寒雪最喜欢喝的雀巢咖啡，放在寒雪面前的茶几上，装着很关心实则很机智地说：“小雪呀，看到你累成这样，我也心疼你啊，以后这些有可能‘白忙活’的事情，你就交给我去干吧。”
　　不察这是套路计，以为松田代子真关心自己，寒雪直言不讳：“我昨天不是同你说了吗，今天去找保管技术档案的直接负责人。本想着成功的把握很大，怎知道这人是个傻子，不肯听话交出东西，我干脆把他处理了。”
　　听得心头一震，松田代子为又一个可爱的同胞，倒在眼前这个叛国者手里而愤恨。深呼吸两下，她装出很惊讶的样子：“出发前，汤姆不是交代我们目标是档案，少处理人？”
　　正喝着咖啡，寒雪表情享受。咖啡因的作用，使她心情好起来：“代子呀，你们日本人不知道中国人有句古话——‘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我已同那个傻子摊牌，他要么Ok，要么Die(死亡）！他却自找Die，我就没办法啦。”说完，她还学着美国人的动作，耸了耸肩，两手往外摊开，好像很无奈的样子。
　　松田代子看到寒雪对自己毫无戒心，为了让寒雪以后少杀无辜，觉得有必要做做她的思想工作：“小雪呀，我们日本有句谚语，叫‘杀生折寿’……”寒雪立即打断：“放屁！你们日本杀我们中国人还少吗？”
　　这话并没有激怒松田代子，因为她也恨日本军国分子，定眼看向寒雪，喟叹道：“所以说，日本在二战前后，平均寿命降低了20年。”此番自圆其说，令寒雪一时无话。
　　重新给寒雪冲了一杯雀巢咖啡，松田代子貌似关切补充道：“你今晚处理的，是你们自己中国人啊！”但浸染西方世界多年，寒雪内心流淌的已是西方的坏思想，变得毫无人性：“中国人多了去了，死一两个无所谓。”这下轮到松田代子无话了。
　　再说车祸现场，由于油箱爆炸起火，“司机”钱伟光已被烧得体无完肤，交警忙乎了一夜，也查不出死者身份。后来一位家属在树脂总厂的交警，认出死者脚上那双防火劳保皮鞋，判断可能是树脂总厂的员工。
　　第二天一早，龙涛明刚进办公室，便接到市交警支队队长电话，说树脂总厂有一员工昨晚因交通事故死亡，请树脂总厂派人配合查清死者身份。龙涛明将此事交给岳云太办理。
　　接到任务的岳云太估计十有八九是钱伟光死了，想到美国中央情报局这样阴险狠毒，后背冒出了冷汗。没多久，经岳云太派人协助调查，证实死者确是钱伟光。
　　快到上午下班时间，冯伯良神色凝重匆匆来到龙涛明办公室，见面就诉：“老板啊，钱伟光没了，我可断了左膀右臂啊！”
　　龙涛明知道，音速材料的生产，核心技术人员主要是冯伯良、江华和钱伟光。现在钱伟光因交通事故去世，军工材料的生产，肯定受到影响。瞧着冯伯良，他沉稳有力地说：“国防工业是一个长期工程，音速材料之后还有超音速、超高音速材料，我们要有计划地培养技术接班人。另外，我下午到钱伟光家里慰问家属，你有时间去吗？”
　　钱伟光是冯伯良直接属下，两人志向性格相投，平日情同手足，并在研发、试验和生产音速材料的工作过程中，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所以冯伯良马上答应：“我去，我一定去。”
　　下午三时，龙涛明带着冯伯良、江华和办公室副主任刘方来到钱伟光家。在门口迎接的，竟是团市委城乡部长，兼在张松东天天好房地产公司任总经理的陈小雅。
　　向来知道陈小雅和李沁、张松东两人关系不清不楚，龙涛明本不想搭理，但陈小雅却主动上前说：“感谢龙厂长慰问。我姐夫走得太突然了，留下我姐和未出世的孩子，好可怜啊！呜——呜——”原来陈小雅竟是钱伟光的小姨子。龙涛明看她一眼，问：“你姐呢？”
　　陈小雅带着龙涛明一行，越过客厅里的人群，进入主人房，见到了钱伟光爱人。她肚子高高隆起，呆若木鸡状，眼睛垂向地板。神志不甚清醒，不同人握手，偶尔摇摇头，偶尔喃喃自语：“不会的，伟光不会走的！他说有大好事告诉孩子呢……”
　　“我姐自打听到姐夫离世的消息，至今一滴眼泪也没流过，我怕她——”陈小雅带着泣音轻声说。
　　大爱无痕，大悲无泪啊！如此感慨着，龙涛明突然觉得自己本来准备说的安慰话，是那么的苍白无力。眼眶一阵发热，转头对刘方说：“小刘，你留下来照顾伟光爱人，有事随时联系我。”然后，留下慰问金便离开了钱家。
　　故事情节越来越复杂了。要知后事如何，请看第四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