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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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章说到许东让韩劲休假一个月，这是他的高明之处，既对禁毒专员有了交代，又暗中保护了韩劲父女。
　　从许东办公室出来时，韩劲心存对许东书记的无限感激。原以为自己轻则受到批评，重则受到组织处分，没想到不但没被批评处分，反而还得到了30天休假的变相奖励！回到家里和老伴张老师说起这事，夫妻俩都认为许东是位好领导。韩劲决心休假返岗后要更加努力工作，以报答领导关怀。
　　韩劲老家在山东临沂市临沭县苍山镇，如今亲人只有妹妹一家。前段时间妹妹来过电话，说改革开放后，上级给予革命老区很多优惠政策，例如种养当地特产，前三年可以免税。于是，妹妹一家承包了生产队十亩沃地，种植苍山大蒜，销售供不应求，早就成了村里的十万元户。
　　出身于烈士家庭，韩劲整个少年时代都在苍山区度过，因而无论他长大后到哪里工作生活，始终常怀对这片热土的眷恋。每每同朋友说起家乡苍山，都喜欢引用明代沂人舒祥的诗来赞美：“好山面面削芙蓉，吐月摩云势更雄。数叠好峰青列戟，几层晴障碧连空。巍峨低视淮阴小，突兀高联泰岳崇。日暮卷帘看昳色，满天佳气雨蒙蒙。”
　　自1949年初加入二野18军，韩劲就离开家乡转战南北，在这期间仅回过一次家乡，那次还是因为到济南办案，顺便回去的。这回难得能够放一个30天的长假，和老伴一商量，决定不如一家三口趁此机会回老家过春节。
　　细心的张老师却对韩劲说了两个担心：“老韩呀，还有三天就到春节，新闻报纸都说一票难求，咱们能买到火车票吗？还有呀，小倩会愿意和咱们一块回去吗？她现在还不理人呢！下午你同她吵过后，你出了门，她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我几次叫她出来吃饭都不应。唉，女大女世界啊！”
　　韩劲心里清楚，火车票再紧张，铁路部门都会预留几张给公安局的。而韩小倩愿不愿意一块回去，自己心里真没数，只好指望张老师：“火车票应该没问题，我去解决。至于小倩，靠你做思想工作了。”
　　翌日一早，夫妻二人赶在女儿平日上班时间前就已坐在客厅“守株待兔”。一直等到上午九时多，才见韩小倩从房间步出客厅。张老师急忙上前扶住女儿手臂，关心地问：“小倩，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望着母亲，韩小倩摇头道：“妈，我身体挺好的，您放心。”沉沉睡过一觉，她现在精神好了很多。
　　谨记着丈夫交办的任务，张老师压低语气，小心试探问：“小倩，你爸十五岁就离开鲁南老家，四十多年没有在老家过春节了。你爸现在能放个长假，我们便商量着今年回你姑姑家过春节，问题是——你有没有假期？”
　　本就在伤心之下向厂里告了“病假”，韩小倩正愁这段时间不知怎么安排，此时听母亲说要回鲁南，当即爽快答复：“我有假期的，没问题。”
　　韩劲一家三口返回鲁南老家过春节的事暂且不表。再说寒雪回到江南市已有三天，自觉这三天收获颇丰，不仅在接待宴会上见到了市长梁启春，还与龙涛明恢复见面并强烈表达了对他的“旧情未了”。同时去了趟树脂总厂，了解到生产音速材料的管理人员情况，知道其中负责技术档案的是技术科长钱伟光。
　　理清了目前的“战果”，寒雪暗自琢磨着要完成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窃取技术任务，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找到钱伟光，拿到技术档案。想到这里，便通过房间电话，叫松田代子前来商定具体实施方案。
　　在外人面前，寒雪总是称松田代子为“干妈”，但私下只有她们两人时，则直呼其名。松田代子进门后，寒雪斟了一杯开水，递到她面前，铺垫一句：“代子，我现在有个能够完成总部任务的方案，想听听你的意见……”然后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叙述了一遍。
　　松田代子边听边点头附和。其实，围绕绝对不能让祖国新技术的资料外泄这个心底目标，她早就自己另有一套应对的想法——如果寒雪拿不到这份资料最好，一旦寒雪真拿到了，要么自己想办法销毁，要么通知国安部门截取，决计是不能让美国情报部门得到的。至于寒雪如何具体操作，她不作阻挠。
　　等寒雪讲完，松田代子才面上云淡风轻，不紧不慢地说：“小雪呀，我的任务是待你拿到‘资料’后，把‘资料’安全带回总部，同时保证你的人身安全。至于具体操作，我相信你的能力。”
　　这番话正好切中寒雪的“小算盘”，没人在旁指指点点，她更方便施展。成为中情局间谍以来，她在美国的任务，主要是转战各大高校，首先确定有利用价值的大学生目标，然后通过色诱或利诱使目标就范，为中情局壮大“间谍”队伍。这招屡试不爽，她对自己很有信心，认为只要故伎重演，就能对付钱伟光，对拿到“资料”满有把握。
　　寒雪稍作乔装来到公共电话亭，按中情局给的电话号码，打出两通电话：第一通打给了树脂总厂办公室主任岳云太，要他想法子在今晚八时，把钱伟光带到新半岛酒店大堂，问前台服务员拿到写着“钱伟光收”的信封，里面装有一把注明房号的钥匙，只要确保钱伟光进入房间，岳云太就完成任务了；第二通电话则拨到了江南市公安局局长陈新那儿，请他协助展开计划，做好在新半岛酒店附近制造车祸的准备，今晚会再另行联系他对接实施的时间和方案。
　　电话打完，寒雪马上返回市政府招待所，把自己打扮得性感迷人，花枝招展。她打算在晚上八时前，独自去到新半岛酒店，用假身份证开好房，静候钱伟光“入局”。
　　岳云太接到电话后，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为了被美国中情局扣押着的儿子岳龙，只能忍着惶恐照办。他也是个聪明之人，略为深思，想到了一个不暴露自己的万全之策。取来张白纸，他拟写了一份《通知》，内容是这样的：
　　通知树脂总厂钱伟光科长：
　　今晚市委组织部在新半岛酒店召开年度组织工作会议，根据市国资委推荐，拟对你提拔重用，今晚进行任前谈话。请你接到通知后，于今晚八时持本通知和个人身份证明到达新半岛酒店大堂，届时会有工作人员同你接洽。
　　江南市委组织部干部科
　　1991年2月11日
　　随后，岳云太持着这份手稿，开车去了厂区附近的羊山镇。沿街找到一间文印部，先要求印制署有“江南市委组织部”字样的便笺和信封，再让店员把手稿上的内容照搬上去。接着，他转到私人刻章处，请师傅用橡胶材料快速雕刻出一枚“江南市委组织部干部科”的公章。自己用该公章盖在打印版的《通知》便笺上后，他又回到办公楼，把便笺装入信封并封好口，再趁无人之时悄摸地放到了钱伟光的办公桌上。
　　待到大家下班，岳云太假装无意走进钱伟光办公室。确认那封信已被拿走，他赶紧从总厂开车直奔新半岛酒店。很快抵达地下停车场，先在车上作了一番乔装打扮，才乘电梯上至酒店大堂。他找到大堂经理，把钱伟光的身高、体形和相貌都作了详细描绘，请经理到时候指引钱伟光在大堂前台取信。自认稳妥后，岳云太不再逗留，出了酒店就开车回家。
　　而另一头，也接到寒雪电话的陈新，收到消息马上换了便服行动起来。开车来到公共电话亭，他给江南市黑社会老大“斗鸡眼”打去电话，让“斗鸡眼”准备好两辆无牌小车和两名办事信得过的马仔，安排到新半岛酒店附近待命。“斗鸡眼”捧着话筒，脑袋点得像鸡啄米，不停哈腰应道：“老大是！老大好！”
　　至于根本不知道自己正被算计着的钱伟光，下午在生产车间忙着收集前一天的生产工艺报表，拿回机关档案室存好档了才回到技术科办公室。走到办公位，发现桌上有一封江南市委组织部干部科缄的信，收信人是自己。
　　一时充满好奇，钱伟光快手拆开信封，展开便笺读了遍内容，这竟是组织部给他发来的提拔重用《通知》！想到自己很快就能当县处级干部，他霎时心花怒放，激动异常，拿着信封的手都微微颤抖了。
　　此刻的钱伟光，绝对认为职场升迁的快意，远在“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自古以来所传的人生四大喜事之上！
　　钱伟光揣着这封“喜讯”，很艰难地熬到了下班时间。迅速下到车棚，骑上自己那辆江陵牌摩托车，他轻快哼唱着“啊！亲爱的人啊！携手前进，携手前进，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阳光！”这首出自电影《甜蜜的事业》的主题歌，一路心神飘荡地回到家。
　　进了门，按捺不住喜悦，钱伟光神秘地对怀有八个月身孕的爱人说：“老婆，我们家很快就有大喜事了！”爱人感受到他的莫大开心，脸上也跟着乐开了花：“老公，什么喜事呀？我生宝宝可不算哦。”
　　钱伟光呵呵一笑：“那肯定不是这件事。”用食指在自己嘴巴前摇了摇，表示轻声的意思，他接着弯下腰，把左耳朵贴近爱人的大肚子，听到“嗡、嗡、嗡”像宝宝在游泳池里蹬脚打水的声音——钱伟光同样认为快要当爸爸的快意，远在人生四大喜事之上！
　　正畅想着即将“双喜临门”，心里美滋滋的钱伟光伸直腰，在爱人右脸上深情地亲了一下，调皮道：“老婆，过几天我告诉宝宝是什么喜事，再让宝宝转告你，好吗？”爱人用左手食指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咯咯笑说：“我们家很快就有两个‘小调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