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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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会议室时，龙涛明编了个另有急事的理由，吩咐刘方领着寒雪、马丽一行到树脂总厂饭堂吃午饭，自己心急火燎地去找韩小倩了。
　　恰至午休，房管办内空无一人。龙涛明走到韩小倩的办公位前，看见有张请假条被一块圆形树脂玻璃压在桌上。抽出来一看，字虽潦草，但还是清晰有力：

　　请假条

陈桂科长并转总厂领导：
　　本人因身体出了状况（病假单日后附上），需要请假一段时间，我负责的新生活小区建设工作，请安排人接续。谢谢！

　　韩小倩
1991年2月10日

　　按条上字面意思，看来韩小倩打算离开总厂一段时间。龙涛明估摸韩小倩是看到寒雪亲吻自己，以生病为借口离开岗位，忙寻思她会去了哪儿。一边想，一边随手拉开韩小倩因走得匆忙而忘记锁上的办公桌抽屉。抽屉里各样东西摆得井井有条，除有一本工作日记、一叠龙涛明参加不同活动的新闻照片外，还有两个没有盖子的正方形纸盒，其中一盒几乎装满了韩小倩折结的千纸鹤，另一盒则装着两枚小发夹和一条黄色棉料的手箍。看着这些小物件，龙涛明分了分神，纳闷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怎么一点的护肤品和化妆品都没有？这个疑问一闪而过，他便陷入了如何才能最快找到韩小倩的苦恼。
　　然而，韩小倩此时早已躲到了厂外去，哪里还能听得到他内心的着急呼唤？
　　在冲出龙涛明办公室后，韩小倩先奔回了房管办，含泪把请假条压在桌面，然后拿起背包一言不发地就往外跑了，连看出她情况不对，忙关心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的马丽都顾不上解释回应。骑着小摩托出到总厂外面大路上，却对接下来要去哪里、要做什么都全无主意，她脑袋里乱糟糟的，不断闪回着寒雪同龙涛明亲吻的画面，因承受着心爱的人可能背叛自己的巨大打击，无比茫然失措。但她不想回家，不想让父母看到自己现在这副伤心欲绝、难以自控的样子，只想赶紧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独处平复心情。
　　就这样闷头一路疾驰到达市区后，韩小倩不知不觉经过帝皇酒店。因为上次来过帝皇酒店解救被陈小雅下美人计的龙涛明，她对这里很有印象，正好也不知去哪里，不假思索就把小摩托停在酒店门前，拎包跑了进去。到前台办理好入住手续，她乘电梯很快上到了最高层的4802号房。
　　房门一关，韩小倩把背包往床上一扔，全身扑卧到床上，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她要把心里的委屈、难过和痛苦全倾吐出来……不知过了多久，韩小倩慢慢恢复了冷静。从床上坐起身时，感觉房间里空气窒闷，萌生想到酒店楼顶透一下气的念头，她稍微整理一下仪容又走出了房间。
　　缓步走到50层的楼梯间，韩小倩听到外边有说话声。她觉得这道声音很熟悉，于是小心靠近门边探了两眼，发现正在说话的那位竟真是老熟人——被自己卧底侦查了一段时间，涉嫌贩毒犯罪的陈桂。
　　只听陈桂继续说着：“这次老板回来，就两个字‘促销’。她要比较哪个地方、哪条线销量大，销量大的折扣就低，还有奖励。你们好好干，跟着我你们肯定发达！你们白天抓紧和下游对接，到了晚上开会要尽量报大计划量，明白吧……”“他这是在对下线的贩毒分子布置任务啊？”韩小倩猜测着陈桂说的“行话”，顿时神情紧张，立马悄悄折返回4802号房。
　　意外得到新线索，韩小倩这会儿一心关注侦查任务，全然忘却了伤心事。从被父亲韩劲征招为禁毒情报人员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感到自己身上有着光荣的使命，下决心要协助警方将贩毒分子绳之以法，让兄弟姐妹远离毒品，为国家和人民营造健康阳光的生活环境。
　　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她反复推敲陈桂所讲的话：“老板回来”，表明贩毒头子已在江南市；“今晚开会”，是指他们一伙贩毒分子要召开“销售大会”，但具体的时间地点不知道。她决定晚上去酒店里的大包间饭厅、卡拉OK歌厅、健身房和茶道室这几处最有可能的地方探明情况。待她侦查到后，立即电话通知父亲或罗为斌，将这些害人虫一网打尽。
　　这么想着，韩小倩马上行动。她乘电梯下到一楼商场，购买了毛线帽、围巾、口罩和变色眼镜等好几样东西，带回房间去做了一番打扮，乔装得连自己都认不出来。当时针指向下午五点，她用房间电话先拨零接通外线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母亲今晚不回家吃饭……
　　中国有句古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韩小倩在帝皇酒店50层楼梯间听到陈桂说的“老板”，指的确实是国际贩毒头目，树脂总厂老厂长罗为民的老婆孙丹。她这次的国内之行，事先连罗为民也没有告知。自从孙丹接手国际贩毒集团实控人后，“业务量”突飞猛进，“经营利润”十分可观。一年前，孙丹就把拉斯维加斯的中餐馆交给女儿打理，自己表面退休了，实际在背后违法搞贩毒，大敛害人之财。
　　两个月前，江南市按照上级部署要求，开展了一系列“防毒、禁毒、打毒”行动，对毒品犯罪分子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同时，作为江南市贩毒团伙主要人员的刘宏宏躲避了一段时间，陈桂因腿摔伤又休息了一阵子，波叔一时少了“左膀右臂”，手里的“货”较之前散得少了些。而孙丹知道，目前国内卡拉OK歌厅像雨后春笋一样发展，这些多是年轻人来玩的场所对摇头丸、K粉的“需求”很大。江南市作为孙丹这条线进口毒品的集散地，进货量却不升反降，令她决定亲自回国来理清“销售”渠道，利诱波叔等人给她加力卖“货”。
　　波叔负责孙丹的回国之行。他开头是反对把底下的“拆家”集中到一起开大会的，认为这样目标大、风险高。孙丹觉得，如果不集中，要一条线一条线地对接，不但工作量大，而且耗时长，自己的风险更高。最后，波叔同意了孙丹的要求，但强调速战速决。为了降低风险，要求开会时候所有人都戴上面具，禁止横向联系；选择公众场合做开会地点，便于隐蔽和疏散，最后定在了帝皇酒店。
　　而在另一条线上，国家禁毒指挥中心于昨日就把国际毒贩，计划在江南市召开“销售大会”的绝密情报告诉了江南省，并安排禁毒专员带队直奔江南市，现场指挥作战，决心把贩毒分子一网打尽。江南市公安局把这次抓捕行动称为“红火炬行动”。作为行动现场总指挥，韩劲和禁毒专员等人昨晚忙了一夜。天刚亮，韩劲就同禁毒专员一行在公安局饭堂吃过早餐，接着把人送去局招待所休息，自己又返回办公室。
　　冲了一杯浓浓的普洱茶，韩劲坐在办公椅上再一次认真复审今天的抓捕方案，从人员、武器、通讯、汽车、内线、指挥和步骤等方面查找是否有漏洞。果然，又被他审出了三个不足：一是人员问题，虽然从市区派出所抽调了近百人参战，但没有预备队，应通知武警支队一起行动；二是消防问题，万一抓捕过程发生枪战，造成火灾，会危及老百姓生命财产，也应通知消防支队一起行动；三是受伤抢救问题，在抓捕过程中，无论干警或毒贩都有可能受伤，应通知医院赶到现场，以备不时之需。
　　韩劲接着把这些不足逐一布置落实后，觉得信心满满。于是通过内线电话，接通了市委书记办公室，把这次“红火炬行动”简明扼要地向许东书记作了汇报。许东书记表示市委全力支持，并要求他在行动前做好保密，行动中确保人身安全，行动后进一步扩大战果。韩劲领命，表态坚决落实指示。
　　等忙完一轮，正准备过去招待所接上禁毒专员一起吃午饭。这时，罗为斌匆匆来到办公室，向韩劲汇报：“韩局长，提前进入帝皇酒店的侦查员报告，发现韩小倩也在酒店用自己名字开了一间房，她人现在房间内！我们觉得很蹊跷，特来向您报告。”听完一愣，韩劲心想：现在帝皇酒店住有大量毒贩，小倩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去帝皇酒店开房？难道她是跟踪陈桂去到那儿的？那又为什么不作汇报？
　　因为韩劲和罗为斌都不知道韩小倩是因为遭遇情海翻波，想躲个清静才误打误撞进入了帝皇酒店，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只能决定待抓捕行动开始后，第一时间对韩小倩采取保护性措施。
　　再说孙丹，这次是跟着美国旅游团回国的，身边还带着名叫迈克的助手。这个迈克身手了得，不但枪法精准，还得过拉斯维加斯轻量级拳击冠军。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孙丹通过金钱收买了迈克，让他专门贴身护卫自己的人身安全。三天前，美国旅游团到江南市状元山时，假装游客的她在状元寺与波叔秘密接头，两人商量定下了今天的“销售大会”。
　　按美国旅游团行程，今天是深度游玩流花江。孙丹借口说身体不舒服不跟团游，留在了新半岛酒店房间内休息。午饭过后，孙丹美美地睡了一觉。刚起床洗漱完毕，迈克就有节奏地敲开了门，拿进来一套西方人喜欢穿的，花里胡哨的衣服，还有一个西方人脸庞的肉色头套。孙丹接过来做完伪装后，整个人都变了样。
　　突然，急促的电话铃声响彻房间。电话里传来波叔慌张的声音：“大场里有人给‘条子’打电话，怎么办？”——他说的“大场”指的是帝皇酒店，“条子”指的是警察。孙丹果断指示：“立即撤！”
　　这帮贩毒分子，一直在党委政府和公安的强力打击下过得如惊弓之鸟，当听到从帝皇酒店紧急撤离的信号后，顷刻作鸟兽散。等警方再行动，能查到的就只是他们用假身份证登记房间的假名字。
　　怎么回事？问题出在了韩小倩在下午给家里打的那通电话。波叔提前安排了人监控帝皇酒店总机房，而韩小倩家的电话是在公安局办公生活区内，是毒贩最畏忌的“条子”电话。
　　韩小倩这通不该打的电话，让即将一网打尽江南市毒贩的“红火炬行动”功亏一篑，更让禁毒专员对韩劲父女产生了怀疑。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四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