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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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章说到树脂总厂四任厂长年前小聚，实际组织者是张松东，他的目的是趁此机会通过金钱收买龙涛明，拿到树脂总厂新建生活小区房地产业务。
　　张松东移步茶亭，招呼许东、罗为民和龙涛明三人入席。许东当仁不让坐上了主位，紧随其后的罗为民看看张松东和龙涛明，觉得自己已退休，况且刚刚才求了龙涛明办事，有点不好意思坐主宾位。许东指了指主宾位，对罗为民说：“老罗，你坐那吧，他们两个年轻呐。”罗为民这下不为难了，听话上前坐下。江南市的礼规是副主宾比副主陪还重要，轮到副主宾位时张松东又和龙涛明一番谦让。张松东今晚本就意在让龙涛明尽兴，好给自己开方便之门，自己又是负责埋单的，坐副主陪再恰当不过。龙涛明却认为张松东是总厂前任领导，自己当初被撤镇长职务，是张松东收留了他，让张松东坐副主宾位自己心安理得。见二人这般客气，许东书记又发话了：“哎，今晚是树脂总厂一把手小聚，你俩就按任职先后就坐吧。”
　　待大家坐定，许东看了一眼张松东和龙涛明，突然问道：“你俩和李沁是高中同学吧？”张松东和龙涛明异口同声说是。“今天上午省委批复了，李沁任江南市副市长，你们同学的能力水平真不错呀。”许东透露。闻言，张松东反应最快：“许书记，我们有今天，都得感谢您的关照！李沁被您委以重任，我和涛明今晚代他敬您三杯！”
　　罗为民认为这是组织决定的事，许东说好或不好都不妥当，于是马上接话：“你们年轻人呀，个个都前途无量！”话方落，侧头看向许东说：“树脂总厂经过几代人的奋斗，产品质量已达到甚至超过了国际水平。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老同志要为你们新一代鼓劲喝彩呀！”许东看酒已斟好，便端起酒杯：“我们一起为树脂总厂给江南市、给中华民族争光干杯！”于是四人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这时，有几个服务生抬着一张书桌入来，许东警觉地瞥了一眼，面露不快之色。张松东马上解释：“许书记，这个酒店，什么都好，就是缺点文化。这是我同食乐世界经理讲的，临时配来书法案台和文房四宝。酒后，我们都想欣赏您的笔走游龙。”听后，许东脸上的神色由不快转为满意，点了点头。大家都知道，许东仅此爱好而已。
　　待酒过三巡，罗为民提议每人讲一个笑话，如果讲得不好笑，要罚酒三杯。大家都望向许东。平时，许东是不会赞成的，讲笑话毕竟不严肃，有损领导威严。但上周省委书记找他谈话，说下个月省政府换届，省委根据中组部意见提名他当副省长。人逢喜事精神爽，刚又喝了一瓶酒，他此刻心情亢奋，称这是个好主意并说他先来，大家纷纷赞好。
　　于是，从许东开始，接着罗为民跟上，接下来张松东讲了一个黄色段子，龙涛明则讲了一个日本笑话。大家都听乐了，没人被罚酒。今晚张松东拿来六瓶装的白酒一箱，既然没罚酒肯定是喝不掉的，许东就提议把剩下的酒平分了。
　　听过笑话后，许东的手瘾上来了，准备转入自己的快乐时光。他端起满满一壶白酒，分别同三人碰了一下杯，深有感触地说：“我从部队转业到江南市工作生活，已整整三十二年了，这里山美水美，老百姓的心更美！我已深深爱上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看到我曾经当开荒牛办起来的树脂总厂如今不断壮大，我非常欣慰，更要感谢你们，我在江南的日子，得到你们鼎力支持！我干了！”说完一仰头，许东几口就吞了一壶酒。龙涛明喝得不算多，听出许东好像在作临别赠言。罗为民和张松东则喝了不少，站起身时有些脚下飘飘然的样子。他们俩一左一右地簇拥着许东，走向已摆好文房四宝的书法案台。
　　酒与书法颇有渊源。如果没有酒力的激发，就没有东晋王羲之天下第一行书《兰亭序》；如果没有酒酣大醉，就没有大唐“颠张狂素”的“笔动如鬼神”；如果没有借酒抒怀，就没有明清王铎、八大山人、傅山等人的“醉后突兀兴不已，酒作粉壁石倾斜”。同时，书法是一种奇特的艺术，创作讲究颇多，无论幅式、章法、布局和题款都各有要求。书法的佳境，是达到一个本真的世界，融天意、地灵、无我为一体，彰显气血性情的仙雅神美！
　　许东多年醉心研习，颇有心得，现又逢喜事将至、酒劲喷发，可谓物我两忘，如入仙境如有神助。只见他八卦站位，右手提起太子狼毫，气沉丹田间下笔游走似蛇舞：“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飘雪。望长城内外……”整首《沁园春·雪》顷刻一气呵成，引得三人围着案台观赏连连点头。颇有心计的罗为民，抢在许东撕毁之前快速收卷，既是真心又是奉承：“许书记这幅大作，可与大唐草圣张旭媲美，更是当代绝品无价之宝！我要留作楷模，认真学习。”许东放下狼毫，也觉得无可挑剔十分满意，就遂了罗为民的意。
　　挥毫尽兴后，许东看时候不早，同大家握手告别。龙涛明手上已提着一个精美礼品袋，里面有刚从衣帽间取出来，早备好要送给许东的那支清酒。见此，惯会行事的罗、张二人，都留步让龙涛明单独送许东到负一层。可像上次不肯收受肇庆端砚一样，许东这回也没有收下清酒。龙涛明看许书记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勉强。许东上车后，摇下车窗对龙涛明说：“涛明呀，你要把抓科技抓经济的心得好好总结。国家需要你啊！”龙涛明马上答应：“许书记，我记住了！”
　　送走许东，龙涛明准备走上一楼向罗为民、张松东告辞。一转身，却见张松东疾步走来。走近后，张松东一把拽住龙涛明的手臂，二话未说当即往俩人的车子那头走去。到了他小车的后排车门旁，张松东才松开龙涛明，迅速打开车门，从里面搬下来用纤维袋装着的两大袋物品，分别吃力地提到龙涛明面前。
　　龙涛明问：“这是什么？”张松东神秘一笑：“500万钞票。”这话一出，惊得龙涛明瞠目再问：“为什么？”张松东答：“你的新生活小区由我承建，这是谢礼。”龙涛明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觉得太突然了。张松东以为龙涛明是在犹豫，便进一步说：“这只是定金，待小区建成后，还有更多呐。”
　　回过神来的龙涛明，即刻正色道：“张总，新生活小区建设，会由总厂自己负责，这是厂里已经决定的了。此事无法帮忙，还请理解。至于钞票我已心领，谢谢！”龙涛明边说，边匆匆走到停在后方几步距离的自家小车，一个弯腰闪进了车里，快手按下车窗按钮，并吩咐司机小张：“快开！”
　　张松东碰了一鼻子灰，无奈将两大袋钞票放在脚边，遥望龙涛明那辆小车绝尘而去，心里五味杂陈，暗道要办成此事，还真得靠陈小雅和柯金福了。
　　满怀不爽之际，张松东忽然想起之前欧光华多次邀请，说在食乐世界里，有家他和朋友合伙经营的娱乐小世界，玩法与澳门赌场的一样。“今晚老子有本钱，杀他个天昏地暗！”张松东恨恨道。
　　从一号食乐别墅到娱乐小世界，不到五分钟车程，经过三道关卡盘查。第一次来的属于“生人”，不能上楼，张松东便通过大堂经理找欧光华。没多久，身穿西服，显得风度翩翩的欧光华快步赶来，老远就向张松东伸出双手：“哎呀，我的老同学大老板！贵客贵客，有失远迎！”张松东不想浪费时间，开门见山：“怎么玩法？”“您当然到八楼贵宾厅了，要不，我帮您找个助理？”欧光华以为张松东是生手不会玩，找个人来教他。他哪里知道，张松东早已是赌棍一名！“不用。你带我去贵宾厅看看。”张松东摆手说。欧光华带着张松东从单独的隐蔽电梯直上八楼。
　　进入八楼大厅，门口右边是码房（即赌前拿钱来换码，赌后拿码来换钱之处），左边是赌大小用的三米长、两米宽大台，台内边柱嵌着的电子牌上显示13点大，三个年轻姑娘正给买对的赌客赔钱，逢百抽五，赌场叫抽水。赌大小的台子并排有三张玩21点的赌台，那边荷官站着，几个赌客坐着高凳在玩。其余十多张赌台全是玩百家乐。这种场面，张松东再熟悉不过了。
　　虽然赌厅开了空调，温度低到10℃，但张松东的赌瘾直逼脑门，已是热血沸腾。他对欧光华说：“我500万本金在车上，你先拿300万筹码给我。赢了，我还筹码给你；输了，我拿现金还账。”欧光华爽快答应，转身去码房窗口办手续。
　　很快，一个美丽姑娘双手拿着托盘缓步而来，托盘上放有三叠红色筹码，每叠各10枚，而每个筹码代表十万元。在筹码底下压着一张借据，欧光华已在“担保人”栏签了字，“借码人”栏还空着。张松东拿起托盘里躺着的一支笔，飞快地签上自己名字，然后将两叠筹码先放入裤袋，再左手握着剩下那叠的10枚筹码，扭头问欧光华：“这里人太多，有没有玩高额的贵宾室？”
　　欧光华原本以为张松东只是来娱乐一下而已，没想到换码一次就300万，惊诧之余态度也变得十分恭卑，连声回话：“有有有！单人包桌都有！”随即又引张松东往楼道东边走去，进了一间仅开两张百家乐赌桌的总统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