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向东
　　乡间农民运动闹得也很厉害，十多个乡成立了农民协会，大搞“一切权力归农会”，“减租减息”。一些以前很强势，在乡里说一不二的大地主竟被以“土豪劣绅”之名批斗游村。像书房岭那样的村庄居然连祠堂都成了农会会址，农会全部掌控了村中事务，完全是穷鬼“话事”，简直代替了政府。公馆圩那些装卸、搬运和打铁行业以及一些作坊之类的工人也成立了工会，居民和小商贩居然也时常跟着学生和农民工人后面搞什么游行。过去威风八面的豪绅现在变得全无神气，灰灰溜溜。世道竟变成这个样子，实在让人看不明。真是昨日不再了！张大拿不由哀叹。梁传文无非是判明我已经没有力量帮他坐上校长位置，甚至恐惧与我接近会有什么不测。因为我这些年做的那些不大拿得上台面的事，上告的人不少，人家虽然不挂在嘴上说，但都略有所知，心中有数，指不定还担心我会被朱也赤板倒而牵连到他，这是明摆着的。这也没有什么好说，因为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有谁会愿意成为他人的垫背者？

　　第十章 狗急跳墙阴谋暗算 精心施计为民除害
　　以前，无论底下民众如何怨声载道，张大拿都不大当一回事，因为上头有县太爷照着。再多人去上告也动不了我半根毫毛，我该干啥还干啥，该咋干还咋干。这些年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张耀垣一向十分自信。但自从朱也赤带着杨绍栋、刘竹虎来茂南，情况似乎不一样了。朱也赤时不时过来公馆住几天，杨绍栋和刘竹虎则长期“钉”在这里。平民学校办起来，南中赤化越来越甚，公馆周围及整个茂南农民运动持续发展，这让张大拿感到环境完全不同了。人们对他这个区长似乎不再像过去那样敬畏。尤其是近一两个月，有些人甚至几乎直接透出对他的不那么恭敬甚至不满，这从区公署里一些人的说话口气中完全听得出来。最让他担心的是，他以前那些贪污行为可能被揭发出来。朱也赤布置给农会的口号中就有“打倒贪官污吏！”这可是连张远峰知事都害怕的。如果有人向朱也赤举报我的贪污问题，他能不能出面保我还不一定，即使出面就能保得住吗？他不敢往下想。我可不能坐以待毙，要有所行动。首选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朱也赤。朱也赤没有了，杨绍栋刘竹虎对我威胁就不大了。
　　前天，见朱也赤又来到公馆，风传这次是要调查他贪污之事。张大拿牙一咬：无毒不丈夫！你对我不仁，我就对你不义！于是当即找了两个黑道朋友，打点了一些银子，要他们瞅机会下手，做掉朱也赤，或打残废也行，承诺事成后重酬。那天晚上，朱也赤从南中出来要去区农会开会，走到打铁街与牛车街交接处，这两个人乘着夜幕，趁朱也赤不备动手，岂不知被暗中保护朱也赤的陈亚火等几个打铁工人出手相救。朱也赤只是头上被打了一拳，脖子被划了一刀，流了一些血，并无大碍。原来他们在南中学校大门口跟踪朱也赤的时候就被陈亚火等几个打铁工人注意到了。这几个打铁工人一直盯在后面。见他们要对朱也赤下手，冲上去把这两个家伙痛打了一顿。一个打掉了两个牙齿，一个打断了肋骨。
　　还好，这两人跑得快，否则被抓住，事情就露馅了。想起来，事情也真够悬的，是时机没选择好，或者是运气不佳，没把事情办成。以后做事可要小心一点。张大拿想起来有点后怕。一招不成，张大拿又心生一计。
　　张大拿到办公室找朱也赤，说有要事要禀报。进门后，神秘的把门轻轻关上，亲热地说：“朱主委，您我都是本乡本土人，你在茂南工作，一直甚忙，很难找到机会和您说说话。听说你家里没有什么田地，就靠老先生教书塾过日子，收入非常微薄。您薪水又很低，入不敷出。你下茂南，我们在一个楼里办公，就是一家人，您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说着，把一个大牛皮纸包放到朱也赤办公桌上。
　　“张区长，你这样做就不是了!快把钱收回去！我家里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过，没有什么困难不困难的。我每个月都有薪水，比许多百姓日子好过多了。你为官一方，理应奉公守法，你我之间不能搞金钱往来这一套。国民政府是不容许贪污受贿的。请你自重。”朱也赤正色道。
　　“这，这，这......”张大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这不是什么行贿，算是相互接济......”
　　“快拿走，否则我拿去找张知事了！”朱也赤大声说道。
　　“好，我拿回，我拿回。”张大拿心有不甘，悻悻的说着起身拿钱走了。“不知为啥，你、你、你也实在太太认真了！”临出门又这样前言不搭后语地嘀咕了一句。
　　两招不成，张大拿来第三招。
　　他把在区署文书郭金荣找来。郭金荣是他的一个远亲，由他招募录用的。这些年一直跟着他，成为他在区公署里的一个心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他去办，尤其是那些比较隐秘而自己又不方便直接出面的事情。譬如向一些官司缠身的商家勒索钱财，或虚构一些开支项目报送会计啦等等。去年张大拿嫌那个姓冯的副区长碍手碍脚，影响他发财，让郭金荣写了一个匿名举报副区长贪污的举报状投送给县公署，县公署把此件转张耀垣处理，张大拿拿着举报状找到这位副区长，说有人举报你贪污。虽然我知道你没有贪污，但上头要追查你，搞不好要将你捕去严加审讯，你很可能会屈打成招，被判重罪，不如趁上面还没有动手，你自己悄悄离职算了。上面如果追问下来，我就替你搪塞过去，说你身体有病，无法履职，回家治病了。上面也就无从追查，你就可以过关。这位冯副区长虽然自知只有过贪图小恩小惠的一些行为，并无贪污，但经不起吓唬，自是按他的办法做，写了辞呈，临走前还对张耀垣千恩万谢。
　　“区长，您有什么事让小的做？”郭金荣凑近谦卑地问。
　　“想让你搞一些贴子，就是传单那样的东西，在公馆和高州街上贴一贴，发一发。”张大拿若无其事地说。
　　“什么内容的？”郭金荣小心翼翼。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