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向东
　　公馆圩居民吴浩伟在苏行街有一间布店位置很好，门面靓，加上经营有道，生意越做越大。张大拿要吴浩伟将这间铺卖给他。吴浩伟一直不同意。张大拿为了将此铺拿下来，收买一帮烂仔，让他们轮流到吴浩伟铺去搞事，弄得吴浩伟生意无法做，最后只好将铺低价卖给了张大拿。
　　商贩黄耀明与人合伙从梅菉返回一船咸鱼，张耀垣见行情好，软硬兼施，逼黄耀明将这批咸鱼低价过手给他的一位朋友，从中赚了一大笔……
　　胆大妄为，坏事做尽，这个说法用在张耀垣身上是最合适不过了。茂南的群众对他怨声载道。
　　而面对这一切，他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他的哲学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张耀垣不只找靠山，还随时注意上头的风吹草动。因为自从进入民国以来，茂名的县太爷，就像走马灯的换个不停，一年换三四个是常事。一会儿由省政府派任，一会儿由掌控茂名的军队派任。民国12年胡汉卿反攻高州，林树巍退守信宜。3月林树巍、邹武讨贼军复进高州，时月知事熊轼由茂北移行署回高州。10月梁树煦任知事。12月陆雄球任知事。民国13年10月陈惔蕖任知事。民国14年1月是朱栋才，9月是沈重煦，11月是吕仲江，次年2月是张远峰。这菩萨实在不好拜。不过他悟出一个窍门，就是随时留意上头的动态，一有情况，及时改拜。譬如知道张远峰2月远道来茂名做官，一时没有携带家属，他就精心挑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佣人给送过去。还经常向张远峰送钱送物。这让张远峰大为欢喜。有了与上级的过硬关系，他也就目中无人，横行霸道，更加为所欲为。无论谁去告他都不灵。一直稳坐区长宝座。当然，他贪到了钱财，也懂得及时行乐。在公馆，除了时不时去瓦片巷玩以外，还隔三差五到南康闸附近的烟馆赌馆去耍一把。去高州公干，即使公务再紧张也忘不了去后街、马路街、东义街和仓边街的妓馆消遣一天半天的。他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对于国民革命和孙中山的三大政策，他内心是非常不满的。什么“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俄国能支持国民政府金钱和枪支弹药，联一联还有点道理，共产党和国民党根本不是一路，能联吗？至于那些农呀工的，就是那些个穷鬼，扶助他们干什么？广东革命政府居然支持各地建立农会，搞什么“农民运动”，让那些大地主土豪威风尽扫。把有钱人都搞没了，穷鬼当道，这还成什么世界？
　　彭湃的事他也听说过。家有20000亩土地的世代富豪，居然自己主动当众把地契都烧了，土地全部分给农民。这样做不是乱了章法了吗！当然，这彭湃是不懂事的大公子，傻公子，糊涂公子，他的母亲也是天下最傻的女人。他们是发了癫，要分自己的田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可是广东国民政府也竟然主张“平均地权”，就让人太不明白。因为这让有钱人太不舒服了。并且，国民政府支持颁布的口号明明白白的有“打倒大地主”一条，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此，这不是乱套了吗？
　　不过，他也明白，若不是有共产党在其中主张和支撑，广东国民政府即使颁布什么“三大政策”和“打倒大地主”的口号，也不会起到多少实际作用。最多是上头热闹一下，那些报纸刊物什么的跟风鼓吹一下，爱捣弄事的人说道说道，一阵风就过去了。底下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那些个农民能成得了什么气候？可是，有共产党在里面做就不一样的。并且共产党在里面位置还十分显要。朱也赤还当了国民党党部的主委，是“话事”人。如果不是他在那里上蹿下跳，又是打雷，又是刮风，又是下雨，茂名县和茂南区还不是平平安安的？因此他最痛恨共产党。他最佩服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此人出手不凡，发动中山舰事件，通过整理党务案，整治共产党人。“这才是正道！国民党里还是有明白人！”他忍不住得意地对同僚说。
　　朱也赤来公馆，是让他最头疼的事。为了防止朱也赤在公馆和茂南搞事，他与茂南中学校长梁深远商议拒朱防赤，决计堵住南中大门，不让朱也赤进南中活动。南中距离县城较远，来往不便，他来这里呆不了几天就得回去。他觉得这是个高招，因为朱也赤最善于利用中学生进行思想赤化，发展共产党和共青团组织，去农村发动农民运动。只要让他没机会接触南中学生发展骨干，他在这边就折腾不起来。谁知梁深远那个傻书呆子，竟把朱也赤往公馆小学引，说是“堵引相济”，让朱也赤在公馆有了入手的地方，开办了平民学校，无形中宣传了农民协会的好处。更要命的他以此为发端，向茂南中学渗透，发展了一大批共青团员。本来十分“纯净”的偏远中学，竟有三四十人加入共青团，成为本县一间有名的赤色学校。这个情况，张大拿是通过梁传文在南中教师中秘密发展的一个关系了解到的。虽然这个教师现在迫于形势不敢公开出面做什么，但还是能够私底下做点通风报信的事的。
　　原来与梁传文说好，让他保持联系，密切注视动态，打探消息，联络一下不满学生会的师生，及时做些动作，有机会就让他回南中当校长。可是这家伙或者是让朱也赤和学生整怕了，竟然像躲避麻风佬一样躲避他，有多远避多远。前些日子托人捎信让他过来一趟，他却以路远和身心疲惫为由硬是不来！想到这里，张大拿感到无比愤怒。他心里思忖：这个家伙，真是个十足的势利眼。其父亲是兰石的大地主，临终前把家产交给他和哥哥两人继承。他很有钱，一心想谋个职位，这两年为了爬上校长位置，没少向我套近乎。隔三差五请我喝酒吃公馆大锅狗白斩狗什么的，还时不时给我送红包，请我去瓦片巷和南康闸消遣。前次学生将校长和他一起赶出南中时，悄悄地找我，让我在合适的时候活动校董会把新任校长梁汝由赶跑。他向我表忠心，说可以通过学校内线配合我，制造乱局。必要时可以亲自出动。然而他离开才一个月不到，就变卦了。真是个靠不住的家伙！
　　不过这个时候，张大拿知道自己发脾气也没有什么用，因为经过这段时间朱也赤的煽风点火，公馆和茂南的形势变化太大了。南中实际成为了共产党开展活动的场所，共青团在那里的活动已经接近公开化，老师也都站到他们那一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