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是一幅图
■何小雯
清明是一幅图,图里有雨纷纷、情深深;有草青青、水泠泠;有风萧萧、柳飘飘;有灰蝶飞飞、荒冢累累。
清明的图,和“思”有关。
草长莺飞的四月天,因了杜牧的“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给这个节气添了烟雨凄迷的惆怅。清明这一天,城里的人们离开喧嚣的钢铁森林,像蚂蚁一样,举家往乡下赶。迂回的乡间小路上,有踽踽独行的个人,有拖老携幼的家族。不同的上山人群里,有着相同的初衷:在布满黛黛青山、萋萋荒草的图景里,为自己的哀思和想念,寻找、整理座座尖尖的坟包。然后,迎着山风,和着花香,伴着酒酽,香火点燃红色的鞭炮,思念洒落褐色的泥土,哀伤渗透永恒的山河,直达长眠地底下的亲人们的心脏。从火堆里飞出来漫天的灰色蝴蝶,是活着的人们对逝去的灵魂的承诺:好好活着!
清明的图,和“惜”有关。
如若清明有嘴能言,想必他会劝慰人们,不要只一味沉浸在和逝者阴阳两隔的哀思中,更需要懂得的是惜取身边人的珍贵。“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清明时节洒在坟头的烧酒,只能湿润了小块泥土而已,九泉之下,又哪能寻得半滴酒的芬芳呢。若是生前有憾,哪里有后悔药可买呢。生离尚有共聚时,死别再无重逢日。许下的承诺没有兑现,答应的事情没有完成,曾经的唠叨有点厌烦,昨日的唇枪舌剑有点失控,这一切,都在死别面前变成永恒的后悔,任凭捶胸顿足泪流满面嚎啕大哭也不可再追。
清明的图,和“悟”有关。
清明登高,举目四望,处处是被荒草覆盖的坟台,睡在里面的,勿论是千百年前的王侯将相,燕雀布衣,不管是春风得意的成王欢,还是折戟沉沙的败寇泪,最终都是殊途同归,化作白骨一堆黄土一抷。正所谓“贤愚千载知谁是,满眼蓬蒿共一丘。”悟及此,人生种种执念,又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
清明的图,和“生”有关。
清明清明,清新明朗。和清明有关的情感基调,不应该只有相思和哀伤,更应有美好和享受,这是不负春光,也是最好的缅怀。那些已经永远离开的人,从来都不是活着的人拥抱幸福的阻力,而是奔向美好的动力。生机盎然的清明,是大自然发给人类的邀请卡。“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日暮笙歌收拾去,万株杨柳属流莺。”梨花朵朵,笙歌阵阵,鸟鸣啾啾。一支清新的呼唤曲在清明奏响,呼唤人们,到郊外去,到田野去,到青山去,去看花开,去听虫鸣,去闻草香,去摸风轻,去寻找催生万物生机与活力的春天,从而让自己脚步和心灵变得轻盈,充满喜悦与希望。君应见,几千年来的清明,有上河图,有放风筝图,有插秧图,有荡秋千图,每一幅都是热爱生活、拥抱美好的愿景图,生命的活力溢于图表。
清明是一幅图,湿漉漉,情深深,意融融,脆生生,画在青山上,田野里,心头处,一笔一画,是思念无尽头,是春光无限好,是明日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