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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起我家猫猫的好
陈冲
几天前的一个晚饭后,和几位退休的步友像往常那样到河边散步。走完一段绿道后,习惯在河畔上的扶栏坐坐、聊聊、歇歇,用我们当地的方言说,“倾倾闲轨,吹吹牛皮”。
这儿河面宽阔,江风徐徐,特别是夏天,实在宜人。只是偏了点,远了点,但是清静,我们所喜的正是这一点。坐下,靠着柱顶的圆石球,浑身舒服,无拘无束、海阔天空、说东道西。不知是谁,提起了儿时在乡村养猫狗、牧牛羊的趣事,这可点燃了大家的热情和兴致。我们几人都出身农村,谁没有这方面的亲历趣闻?于是发言活跃,争先恐后。待大家说完,我也说起了我家的猫猫,忆起我家猫猫的好。
上个世纪70年代,父亲一直在外谋生,母亲带着我和弟妹几个“高低矮佛”,都是只会吃饭不会干活的“化骨龙”,家里日子的艰难,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六兄妹中,我排老大,正在附近的中学念书。为省钱,选择了走读。瘦小的母亲,每天起早贪黑,忙得像枚团团转的陀螺,还不到五十的人,已是白发斑斑。每每看到这,心里便酸酸的,有种说不出的内疚。
其时,外婆送我家一只猫,金黄色的羽毛,油光闪亮,两只大眼睛骨碌碌地转。自从家里来了这只猫,老鼠便销声匿迹了。邻居们都夸,你们家的猫“煞鼠”,是个好猫!难能可贵的是,我家的猫还会钓鱼,每每晚上,隔三差五便从村外的河里钓回一条鱼。这于久未尝荤的我们,无异是雪中送炭!
村中老人说,猫钓鱼用的是尾巴,把尾巴末端泡在河里,等到有鱼咬了,尾巴便猛地一甩,把鱼甩上沙滩,然后,慢悠悠上前轻揉慢捻,把鱼弄得半死不活,才叼回家。我家猫猫钓鱼,想必也是这样。
每每这时,猫猫便像打了胜仗的将军,回来后把鱼搁在火房的柴草旁,然后欢叫几声,那声音长长的悠悠的,非常动听。妈妈听了,笑着对我们说,猫猫钓鱼回来了!我们好奇地跟着妈妈到火房看,果然看见柴堆脚下搁着一条还微微动的鱼。
猫猫坐在一旁,像是专候主人过来接它的“战利品”,样子太可爱了!平日难得一笑的妈妈,这时也露出了笑容,蹲下去亲昵地抚摸着猫猫的脊毛说:“猫猫乖,我们家的猫猫是钓鱼高手、劳动模范,明天奖你一只煎得香香的鱼头。”猫猫似乎听懂了,发出轻轻柔柔的叫声,像是回答,像是感动,像是遇上知音。
有时,妈妈心情好,猫猫钓鱼回来了,当晚就给我们煲上一沙锅鱼粥。将熟了,放点姜丝、豆豉、油盐;起锅前,又撒点葱花。呵呵,鱼粥那个香啊,荡漾在小小的厨房里,引得我们垂涎欲滴,急不可待,甚至抓耳挠腮!但你别急,妈妈掌勺,一人一碗,平均分配,猫猫同样分得一份。饥饿的我们,一碗当然不饱,只能说解解馋,止止口水,但即便如此,已是十分高兴,十分满足了。穷人的孩子从小就懂事。
通常情况下,猫猫钓鱼回来,妈妈把鱼洗净、切成块、煎熟,留作次日午餐的菜送。当然,犒劳猫猫的那个“香香鱼头”,妈妈不会食言。我们围着餐桌吃,猫猫坐在一旁的小桌吃,俨然就是我们家的一员。一家子和和睦睦、说说笑笑、温馨快乐,那场面至今还常常浮于眼前,令我怀念,令我留恋!
当年家境那样贫寒,我还能考上“师专”,回想起来,这与猫猫长期为家钓鱼,提供营养,密不可分,猫猫劳苦功高呀!想到这里,一种感激之情油然而生。令人伤悲的是,猫猫吃了别人药死的老鼠,它也被毒死了。
猫猫死前,仍恋恋不舍我们这个穷家。走不动了,还艰难地爬回来,躺在柴草旁奄奄一息,嘴角流着沫沫,眼眶留着泪痕,但眼神中依然闪烁着对家的依恋和不舍。
妈妈发现了,大惊失色,连忙跑上前去抱起它,给它喂水,给它擦拭身上的脏物……总之,尽妈妈所能,千方百计抢救、呵护。但可怜的猫猫,还是闭上了双目,再也没有睁开。妈妈守候在一旁,无言地流泪、抽泣久久。最后选用了她新编的一只精致美丽的莞草袋,郑重其事地将猫的尸体入殓,然后将它埋在屋后的树下。
我猜妈妈的心意,是想让猫猫死后的魂灵,也像它生前那样,常回家看看,常回家走走,无论白天黑夜,困了乏了,便躺在它熟悉温馨的草窝里歇着,这儿永远是猫猫的家。
遗憾的是,这一幕发生时,我正在城里念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