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忆此公勤与廉

——深情追忆周仲伟先生


■卢忠仁
  周仲伟先生1990年5月从高州县委书记调任茂名市政府秘书长,后在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岗位退休。退休后到市促会当副会长。30多年来,我俩有过几个阶段的工作交集,他给我的勤、廉印象,使我终生难忘。

勤政的典范

  早就听高州人说,周仲伟从参加工作时起就是一头永不言倦的牛,从不见过他闲,从不听他说累。他到茂名市政府任秘书长后,我有机会近距离体察这头牛的风采。秘书长这角色不好当,政务事务多得很。那时,他工作不分昼夜,真正做到白天以办公室为家,夜晚以家为办公室。每天晚上,他不在办公室就是在家阅看文件、看书学习,研究政策、写作发言材料(一直以来,除了党代会、人代会、三级干部会工作报告外,其他会议讲稿都是他自己亲自撰写)。他告诉我,每天都是半夜过后才休息。他也没有周六日,只有周六七。记得1991年农历除夕这天,已经下午4点多了(那时除夕这天不放假),我离开办公室后习惯性地逡巡一遍办公区,发觉他还在办公室忙。我说,还不回家?他说,还不到下班时间,回什么家?1991年,市政府决定于当年5月28日举办第二届荔枝节,规模比第一届(市外贸局主办)大得多,他当筹备工作的头头,千头万绪,除了节务安排,还为届时荔枝究竟是否成熟费尽了心(到5月20日还不见荔枝从青变黄,我们数次到根子柏桥向何书记请教,他作了肯定答复才放心),那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连续八九天很少休息。过后他对我说,这很平常呀!1991年,国务院部署全国勘界工作,信宜与阳春的县界勘测列为广东勘界的试点。他担任市勘界工作领导小组组长。信阳界大多以天水为界,山高林密,路陡途长,加上基层干部和群众对行政管辖权和山林土地所有权的理解有混误,因此工作难度很大。他既谋大局,作部署,又身先士卒,带领有关人员深入信宜县合水、新宝、思贺等三个镇,从合水镇上排村海拔千米的鸡笼顶,沿几十公里山脊行到思贺镇桑垌村海拔千米的八排顶,早出晚归,穿荆度棘,忍饥挨饿,苦不堪言。由于准备工作充分,群众思想工作做得好,阳江方面又配合协作,信阳线勘测试点工作顺利完成,受到了省勘界办的表扬。1992年夏秋间的某一个星期,我没见过他的影子,以为他出差了。待见到他时,只见他眼眶乌黑,面容憔悴,很疲倦的样子。他对我说:这几天是他工作以来“最辛苦、最难受、最痛苦”的日子。原来,前段全市发生自然灾害后,各县(区)利用这个机会发动港商捐赠了一批车辆,以解决办公车辆奇缺问题。想不到这事被国家某机关发现,他们派了两个处长来查处,要求茂名市政府3天内把车辆全部收回上缴国家!车辆去向各有千秋,加上各地认为这些事在珠江三角洲司空见惯,因而思想相当抵触,在这样的情况下3天内全部收回谈何容易!他便住在某招待所一间房办公,日夜联系协调追踪督办,几乎没有离开过这间招待所,终于完成了任务。同时,他又千方百计派人到外地寻找政策和事实依据,阐明茂名情况,摆出论据,据理力争,与那两位处长“吵”了两天,终使柳暗花明,成功化解了一场风险。不过,他也付出了代价:病了一场!
  他到老促会任副会长后,依然是一头不用扬鞭自奋蹄的老黄牛。老区破危学校改造时,他与正副会长分组下乡,逐间检查督促,跑了300多间学校,工作绩效受到省老促会的充分肯定;老区镇卫生院“改薄”时,他与正副会长们深入80间农村薄弱卫生院,从调查研究到改造方案,从资金筹措到质量监督,终于顺利完成了任务,受到省的表彰;在开展老区公路建设时,他与会长邓刚、副会长吴瑞福等人积极当好参谋助手,主动参与,紧密配合,许多老区公路建设现场都留下汗水和足迹;在开展老区青年技术培训活动时,他与名誉会长黄春藻、会长邓刚等老领导亲自去高州考察了几间技校,最后选定广东迪奥理工学校为培训基地,使一批老区青年学到技术顺利就业;在解决老区群众“饮水难”工作中,他与副会长黄涛等人深入调研,做好规划和计划,并深入缺水或饮水不安全的老区村庄,检查指导和督促,成效显著;市扶促会开展助装假肢、多指(趾)矫正、“光明行动”、赠送轮椅等助残活动时,他与副会长谭普芬等人除了去有关医院联系及为减少手术费“讲数”外,还每项、每次都亲临现场,慰问受益对象,追踪手术效果,给残疾人送上温暖;在推进“科技兴果”工作时,他与副会长陈子璜、沈芸等人既当指挥员,又当执行者,除组织技术培训、良种推广活动外,还深入现场具体指导。他拿着皮尺对所挖树穴的长宽深度进行度量,甚至爬上果树对芽接质量进行摸查,对嫁接芽头一一点数!因此,他受到了肯定性评价:“周会长管钱管到分(基金),管木管到芽(嫁接梢)。”他六七十岁了,血压血糖偏高,体态又较胖,爬上树木对芽接情况进行摸查点数,实在是一种危险的做法!几年后,他年纪增加体力下降了,在同仁们的强烈反对之下,他才改变做法,虽然还亲临现场,但却委托年轻人去摸查点数了。有一年,据某县级市老促会不完全统计,他当年因老促会、扶促会工作下乡到该市多达50余天!长期跟随他工作的人曾总结出几句明贬实褒的话:跟着周仲伟,吃尽苦和累。不但跑疲腿,还要亏了胃。

廉政楷模

  周仲伟在茂名地区不但以勤出名,而他的廉更著称。他能吃,但不贪吃;清贫,却不贪财;面对眼花缭乱的氛围,能坚持底线,坚定信仰。终生律己严苛,两袖清风,保持清白。
  我听过不少人讲的关于他廉洁方面的故事。曾在高州县委办公室工作的茂名市老促会副会长杨君说:“上世纪80年代机关掀起篮球热,周书记不入球场,但也是县委球队的领导和观众,因此每年球队都分一套球衣给他。到他调任茂名市政府当秘书长时,他把这些球衣折叠整齐,全部送回给办公室。”高州市老促会副会长刘君,与周仲伟相交几十年,互相知根知底,对我讲述了如下故事:“周在高州县当书记时,我在大坡公社当书记。他每次下乡到大坡,都要求与公社干部一样吃饭堂,如果加了一盅瘦肉汤给他,他一定要多交一倍伙食费。我的爱人农转非后没有工作,去山上砍了一些木柴,堆放在厨房里。周书记每次来大坡,都从我家拿些柴回城,每次也就三五十斤,但是要过秤后按市场价给回钱才肯带走,如果不收他的钱,即使称了扎好了,他也不要,以后便形成称柴付款的习惯。他当县长、书记后,年节不免有人送些土特产来,他要求家人一律拒收。如果谁放下就走人了,就要家人一一登记,不能留放的吃掉,按市价折回钱,用信封装好,写明送物人姓名,节后借回访为名,将信封交给当事者;如果能存放的,节后也以探访为名,将物拿给回原主。这种习惯形成后,不管是谁也不想再麻烦他了。久而久之,年节时他家十分清静。他和我都退休后的某年春节,我送点土特产到茂名给他,说明退休后改改过去的习惯吧?他坚决不收,牙血都讲出后,他只好拿点家中的东西与我交换,并声明将来再如此,你连我的门也不能进!以后,我们都践行了承诺,君子之交,只是电话问候,不再提钱物之事了。”有一个与周仲伟共事过的老领导告诉我,老周讲廉洁,不会顾及同事的面子:“他当县长时,一次带领县四套班子成员及各局、镇主职领导去长江三角洲考察乡镇企业。旅途中有人向覃副县长反映,大家无肥皂洗衣服,要求每人分发一个肥皂。覃副县长说,要买就买香皂,既可洗衣又可冲凉。负责后勤的人向周汇报,周不同意,经多人反映,才勉强同意每人发一只一角八分钱的肥皂。也是这次,有几个局长书记不带热水杯,途中很不方便,县企业办陆主任做好心人,用单位钱为每人买了一只保温杯。这事被周知道了,作了严肃批评,要陆自掏腰包,经多人做周工作,最后只好由各人自费了事。这些事,看似寡情,实则是防微杜渐啊!”
  我与周仲伟先生有几个阶段的工作交集,切身体会到他的廉洁之举无人可及。他当秘书长时,我当副秘书长。彼时,机关单位办实业成风,设有小钱柜。由于偶然因素,办公室办经济有了几百万元收入。当时干部职工工资收入低,市场物价又高,家家生活清贫,大家认为这是单位和干部职工共同集资获得的效益,应把这笔钱中一部分作为集资分红发给大家。方案送到他那里,他认为这笔款坚决不能分,计划只能泡汤了。大概是1990年8月,长期在他家食宿的两个亲戚想到市六小读书,办公室文教科去该校联系,被该校拒绝了,理由是“周不是市级领导”。实际上市府秘书长兼市府党组成员,算得上市领导,只要他给学校领导打个电话,事情也许能够办成。但他认为这样就有谋私嫌疑了,只是劝那两个小孩回家乡念书。茂南区有个老上访户,市政府每月接访日他必来上访,当时我分管信访,接访了十几次这个人。一次我向周汇报此事,他笑着说:“他还是我的远房亲戚呢!”于是我建议他向有关部门打招呼,能否将“不可能”变为“可能”。他摇了摇头,说:这是绝对不能做的事!上世纪90年代中期,市里为适应形势发展计划开展区划调整,成立了专门办公室,他作为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来当主任,我作为市政府副秘书长来当主持日常工作的副主任,从市直机关抽调12位干部组成专班。他首先把办公经费放在市府办账户专账管理,认为既省事又可以防漏洞,然后约法三章:接待不超标,公饭要节俭,歌厅舞场禁止去,送礼要有度,办事要做到“鸡要肥又要轻称还要便宜”。我们按照他的要求,下乡或出差用餐时绝大多数是白粥炒粉加一碟青菜,或者是一碗面条;接待上级民政机关来调研的客人(厅级的市里接待,处级以下的由我们接待),除了按规定标准外,最多是加一盘米粉或面条,多炒一道油菜;去广州或北京探访有关人员时,也是带一些茂名的土榨花生油或番薯去,从来不搞“红包”、利市之类的东西。那几年,我们在荔熟时节也会给有关人员送点荔枝以表达情感,但每次都不是送价钱较贵的桂味和白糖罂,而是送黑叶,认为黑叶最有荔枝味,价格又便宜,符合他的“鸡肥轻称价便宜”的理念。记得有一次我们三四个人跟随他去拜访某厅一个业务处长,去前反复研究讨论,最后决定只买了110元以内的礼品去。当时正值春节前夕,又是第一次上门拜访,更需要人家指导业务,买这点东西去就算私人相探也显少,何况是以市政府名义去的。我们几个人心里直嘀咕。但他坦然如常,谈笑风生,根本不把所送礼品少当作一回事。好在那个老处长也是极其廉洁之人,在后来给了我们很好的指导。到市老促会当“义工”后,他依然保持廉洁之风,坚持讲勤、讲廉,从来不贪、不占。2007年之后每年基金收益二三百万元,他管紧钱袋子,不乱花一分钱,以致出现亲自拿尺量度树穴长宽深、爬树点数嫁接芽计工钱的事情。为了社团少支出一个铜板,他不计个人辛劳甚至冒险的代价!这种律己严苛、极度廉洁之人,真是点着灯笼也难找!
  我曾向他请教:改革开放前二十多年,政治运动连绵,您为何丝毫没有受到冲击?改革开放后几十年,您身居高位,为何能不行差踏错摔跟头?他笑了笑回答:人活在世界上,只要从始至终做到勤实清廉四个字,包你洪福齐天!
  周先生于今年1月3日因病逝世了,享年86岁。他虽然驾鹤西去,但他的勤廉精神,将还会作为亮点,留在许多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