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记忆


□杨文绍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耳边再响起熟悉的童谣,让人不觉失神,这样的日子,竟不知已匆匆过了多少年。
  一首童谣,像一条涓涓流淌的小溪,将人的思绪牵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个被我称为家的地方。暖黄的光照得整个屋子都暖暖的,糯米的香气勾得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一定是妈妈开始做籺了。在我们老家,逢年过节家里人都要做籺的,籺作为一种喜庆的象征,受到了很多人的重视,成为我们这里的一种传统习俗。做籺的糯米粉,一定是要用前一天泡软的糯米,当天一早送到碾米作坊,碾成粉后还要细细过筛,将煮熟的糯米粉和生的糯米粉揉在一起,揉成一块一块的粉团,才算完成第一步。馅料才是最讲究的,籺一般是咸味的,将绿豆、花生碾碎,虾仁切碎,混着糯米粉揉成小圆包进去,垫上树菠萝叶子放进蒸笼。热腾腾的蒸汽卷着糯米和叶子的清香,咬上一口,软糯的口感鲜香的味道让幸福感从唇齿间传到胃里,最后流进心里,成了童年最幸福的回忆。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在家门口换上新的福字和春联,总是能代表着新一年的新开始。现在总能在外边买到各种各样好看的春联,但是我家之前的春联都是爷爷自己写的。爷爷总会提前一天起个大早,把早就买好的红纸拿出来裁成合适的大小,嘴里念叨着今年该写什么才好。研好的浓墨落在纸上,细细的笔杆随着手腕的动作移动,笔迹顺滑而有力,落在纸上的不仅是一个汉字,也是对新的一年满满的期待和祝福。我刚开始跟着学写字的时候才五岁,连笔都握不稳,便开始有样学样,笨拙地模仿着,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些有什么含义,甚至连汉字都不怎么认识,如今再想起来,那一笔一划里包含了太多太多。
  当我正像一个老人一样悲秋伤春感叹光阴流逝的时候,耳边响起儿女的催促声——我已将车停在家门口多时了。
  回家了!
  村子早已不是记忆中的小村子,原本坑坑洼洼的土路变得意外的平坦宽阔,印象中瓦房旁的篱笆墙也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宽敞明亮的二层小楼。进了家门,一切都是崭新的,没有了记忆中满是尘土的样子。家里今年换了新的智能电视,妈妈正坐在沙发上挑选着她感兴趣的节目。
  “妈,我回来了!”我带着一双儿女进门,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笑着招呼我们赶快坐下,嘴里念叨着我的不是,说我总是那么迟才回家。
  儿女尚小,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在屋子里跑着闹着,看看这,动动那……我想出声喝止,却看到妈妈慈爱的目光未曾从他们身上移开。
  我们只是闲聊,东扯西扯,这些年村子里边发生了什么变化,谁家孩子考上了大学,哪家又请了喜酒,我的工作如何......我似乎很久没和妈妈这般聊天了,上次这样是什么时候,我也不记得了。只知道那时的妈妈还没有那么多白发,她的身形依然瘦削挺拔,脸上却多了许多皱纹,我知道这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也是这个家和我给她留下的痕迹。
  不知说了多久,她说该吃饭了,便急匆匆跑到厨房忙活起来,不一会儿就传来最熟悉的香气——妈妈做的籺。咬上一口,还是最熟悉的味道。儿女没有吃过,隔着树菠萝叶子捧着热乎乎的籺,吹了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入口之后便露出惊喜的表情。从他们身上,我好像又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看着妈妈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我忍不住走到她的身边打下手,她熟练地做出一道道美食,可能年年如此,几十年如一日。摆上桌的每一道菜都是吉祥的寓意,鸡鸭鱼肉,生菜腐竹,这些常见到不能再常见的食材,在妈妈手中总会发生神奇的变化。今年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围坐在桌前,一个也不少。菜一入口,满满的都是家的味道,是春节团圆的温馨与喜悦。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过年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符号,它承载着我们一年又一年的美好回忆,寄托着我们对未来的美好期望,承载着我们对家人的祝福,更是鼓励我们继续前行的新起点。人不一样了,年也不一样了,我们总觉得一年又一年如此乏味,机械重复着每一个传统的流程,很少有人发现,寄托在中间的某些事物未曾改变。
  记忆中的年,从遥远的过去走向遥远的未来,我们从前人的手中接过它,又将它以新的方式传给后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