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做蛋饺


■朱辉
  我们家过年的标志性食物是蛋饺,是年夜饭少不了的吉利美食。从1981年开始,做蛋饺这件差事就承包给我了,至今已经40多年。
  我的两个哥哥,从小学一年级就学会了生煤球炉做饭,我到了小学毕业还什么都不会。因此被视为“笨手笨脚”,经常受到某种程度的“歧视”。父亲并不愿意让我能干起来,因为当年我学习成绩最好,他怕我学做家务分心。可能经过了深思熟虑,最后让我负责制作每年过年吃的蛋饺。这个活不好干,坐一下午,只能做出两大盘蛋饺。但一年中仅在过年时做,不会影响我平日的学习。
  阳台上一个煤球炉,炉子上一把圆圆的铁勺。旁边的凳子上放着一大碗打好的鸡蛋液,另有一大碗姜末、葱末拌匀的肉馅。用一小块肥肉在铁勺里擦拭,烤出来的猪油均匀分布在勺子里。然后浇入一汤勺鸡蛋液,在炉火上转动铁勺,蛋饺皮就成型了。放入肉馅,用筷子折叠蛋饺皮,一个蛋饺就完成了……
  做蛋饺的过程十分枯燥,还不能分心。稍不小心,蛋皮戳破,一个蛋饺就报废了。我家其他人尝试着做,废品率太高,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把持着这项差事。
  熟能生巧,做了几年蛋饺之后,我已经能将蛋饺皮做得薄如蝉翼,呈半透明状。这样皮薄馅大的蛋饺,每每赢得亲友夸赞。不过终有一日,父亲告诉我,皮不是越薄越好。皮太薄就不够黄,失去了“金元宝”的外形特征,而且吃的人夹起来很容易破,搞得很尴尬。
  我一琢磨,的确如此。除了父亲竟没人说破,大家都只说过年好话,以至于我陶醉了好几年。于是连忙改变了“工艺”,增加了蛋饺皮的厚度。
  相比于做蛋饺,我直到25岁才学会炒第一个菜——土豆丝。经过教学苦练,我能将土豆丝切得细如发丝,并常常以此炫技,引来一片夸赞。后来结了婚,有一次老婆对我说,你的“发丝”土豆丝炒出来像烂泥,既不好看更不好吃。我这才领悟到,土豆丝并非越细越好,稍微粗一点点更有型也更容易炒出味道。
  只有最亲的人,才会指出你的弱点,哪怕这弱点有时很容易发现。过年将至,我又做起了蛋饺,同时想起了已故的父亲。转动铁勺,金黄的蛋饺皮成型了,有一点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