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雨


■ 严汝茂
  来了,它终于来了,仿佛要抓住秋老虎的尾巴,狠狠地甩出去,这是秋与冬之间的最后一场厮杀,直到把秋撵走。这是初冬的第一场雨,在大家的期盼中终于降临了。
  广东的冬天总是姗姗来迟,尤其是这个小镇,冬天来得更迟,立冬早过了,前几天依然是二十几度的气温,没有一点要入冬的意思。这初冬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天一夜,一直下到现在都没有停止的意思。这是一场被盼望已久的雨,今年秋天,雨水并不多,土地干涸了,河流水位严重下降,连路边的香樟树和花草也显得有些憔悴。春雨贵如油,冬天的雨虽然不像油那样贵重,但也不是一文不值,特别是在这干旱的季节。“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好雨,不一定要落在春天,像这场冬雨,当“旱”乃发生,就是好雨。
  这场初冬的雨,来得那么及时,又来得是那么的自然,不急不躁,不愠不火。以一种平淡而又宽容的态度,滋润这个世界,一扫前几天的闷热,清清凉凉地沁入心脾,褪去了心底的浮躁,渐渐地回归平静,让人整个身心都处在轻松自然的惬意中。世界变得烟雨蒙蒙,看不清远处的山,远处的水,一草一木,我想,这山,这水,这一草一木,在雨水冲洗过后必定会更加清晰。
  小镇的马路上,空旷旷的,行人很少,偶尔有一两辆车从身边驶过,扬起一路水花,刹车灯一闪,就消失在前面的拐弯处。繁华的路段也一改往日的热闹,除了轻轻的沙沙的雨声,在雨中显得异常的宁静,我打着伞走在回家的路上,享受这份难得的静谧。一天一夜,干涸的土地,尽情地吸吮着雨水,马路上那些低洼的地方,已经开始积起了雨水,或深或浅,一丝丝的雨落在水面上泛起微微的涟漪,四周地面上的雨水也慢慢地一点点地汇过来,大有积小流以成江海之势,我驻足路边看了很久。路两旁早已没了往日的姹紫嫣红,香樟树和树下的花草,原来有些枯萎的样子,经雨一淋,来了精神,显得特别青翠。树叶上、草叶上挂满了透明圆润的雨珠,像是一串串的珍珠。“噗”的一声轻响,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雨伞上,我抬起头,透过半透明的伞布,依稀看见伞顶上一片树叶的轮廓,它被雨水打湿了,紧紧地贴在伞布上,我放低伞,伸手上去把它拿了下来。这叶子早已枯黄,或许它曾在春雨里苏醒,在夏雨中发芽,在秋雨中成长,如今在冬雨中老去,完成了它的使命。我把它轻轻地放在树下,让它化作春泥,它跟这场初冬的雨一样,大地是它最终的归宿。或许人生也是如此,从春走到夏,从秋直到冬,走着走着,就白头了。
  有人喜欢春雨,因为它是万物复苏的号角;有人喜欢夏雨,因为它是降温消暑的前奏;有人喜欢秋雨,因为它丰收团圆的象征;但很少有人会喜欢冬雨,因为冬雨过后带来的是绵长的寒意。初冬的雨,细密柔长,滋润大地,洗涤了尘埃,净化了空气,虽然不似春雨那般轻盈,不似夏雨那般热情,也不似秋雨那般喜庆,却也有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精神。不同的人眼中,四季的雨似乎有着很大的差别,其实雨还是那雨,本质并无差别,它只是降落在不同的季节,这些不同的感受都是由人赋予,正所谓“以我观物,万物皆着我之色彩”,心境不同罢了。
  走在雨中,心中再也没有一丝杂念,我伸出手试图握住它,它却悄悄地从指间滑走,如同白驹过隙,倏尔即逝。我看着手中一点点滑走的雨滴,感到一丝丝凉意,该知道冷了,或许从明天起要添衣了,我思忖着,猛一抬头,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