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


■郑冠宇
  农村出来的孩子,对于“番薯”终归是不陌生的。番薯又叫做“红薯”,但老辈人将“番薯”与“红薯”是分得很开的,红薯才是书面意义上的番薯。而乡里人口中的“番薯”是“甜薯”,这玩意儿长得比红薯小,也就是大拇指那么大,那点黄褐色的皮子,硬邦邦的,上面还带很多根儿,也是硬硬的。小小的一块子,硬硬的,还有点扎手。这“甜薯”就是比红薯硬不少,也糯不少,嚼上一口,有点黏,还塞牙缝,牙口不好还真不行,但还挺香的,就是没有红薯这么甜。
  红薯也有红薯的魅力。就说这红薯叶子,我们粤西常种的品种,叶子像个三角形,这三角形还有点放肆,三个角使劲儿往外冒尖儿,倒成了个三角星星。红薯能吃,这叶子也是好东西,老一点的叶子,吃起来有点涩,嚼着带丝,拿来当猪草就是一流,养出来的猪,光是肥油板子,就比饲料猪厚不少。而嫩一点的叶子,常在尖尖上面,我们就把这一条红薯藤的尖尖掐下来,自己吃,乡里人叫做“薯叶尾”。
  农村的大灶,烧开了一锅水,把这点薯叶尾扔下去,烫一烫,杀杀青味,捞起来,翠翠的,嫩嫩的。老辈人没有好酱油,就去村头的海边,听老辈人说,我们村以前的海是“海仔”,也就是小海湾,海边就有很多退潮后留下来的小水洼子,这里面还有些没随着潮水退下去的小鱼小虾,老辈人都爱去“探坑子”,摸出几条小鱼来。这点小鱼实在小得很,刺还多,吃肉是没办法的,就只好加多点盐,扔进小瓦煲,煲点汁,别看那鱼小,一点油不加,那鱼汁里头也能冒出不少油泡子来,用筷子头沾一点,就下一碗稀粥。这鱼汁好东西,倒上几勺子,和烫过的薯叶尾拌起来,一下子就兼有了海鲜的鲜香和菜叶的清芬,美味得很。
  现在,“海仔”被填起来造陆了,鱼仔得用网才抓得到,幸好现在有一品鲜酱油,拌一拌,也是别有滋味。
  红薯的叶子好吃,红薯的花很多人是没有见过的,这种花是最朴实的花。不争芳,不斗采,像是喇叭样子,紫色的花,可它紫得并不妖艳,像是土麻布上染的一层紫,很稳、很厚。红薯的花,绝对不是繁花似锦,绝没有牡丹的富贵,在一摊绿叶子中稀稀疏疏地冒出几朵来,颜色也不怎么艳丽,但总是直直挺拔着。这些不大不小的紫花,真正是大地的精灵,它们虽然不很妖艳,却很鲜灵,这不仅仅是番薯的鲜灵,更是粤西海边沙土上的鲜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