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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保温杯的记忆
■杨振文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经济不发达,物资贫缺。就如日常用的保温杯,市面上也没得卖,可遇不可求。然而,十分幸运的我,却在一次偶遇中得到,这个看似普通却不普通的保温杯,勾起了我一段深深的记忆。
1980年6月底,我在广西参加完干部集训班之后,领导批准我回家几天看望年迈的父母。于是在桂林火车站乘车到南宁,在南宁再转车踏上回茂名的行程。
那天我搭乘由上海南开往广西南宁的特快列车。与我对面而坐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男子,他穿着白色的确凉短袖上衣,配着黑色西裤,挺斯文得体。与他聊天得知,他叫张炳坤,是上海市闸北区机械厂供销员,经常出差外地跑业务。交谈中,我看到他放在茶几上喝水的那个蓝白相交的保温杯,十分精致美观,心生喜欢。而我在部队服役,由于工作需要经常外出,不是开会就是学习集训,或是外调、接兵送兵等等,十分需要一个保温杯。可是由于当时物资缺乏,一直想买而买不到。由于心有所想,我把话题转到保温杯上,经询问得知他这个保温杯价格25元,也是不好买,幸运的话还是可以买得到的。于是,我冒昧地提出请他回上海之后,帮忙买一个邮寄给我,他没加思索就应许了,令我感动不已。
列车在飞奔,时间过得很快,不经意间,我与张先生在车上聊了3个多小时,仍然意犹未尽,就要分别下车了。列车到了终点站南宁,在月台临分别之际,我从钱包中掏出5张10元面额人民币,连同在车上写好的部队地址一块递给他。可是他只是留下地址,却怎么也不肯收下我那50元钱人民币。任我好说歹说都不肯接受,他只是说了句:“解放军叔叔,钱你收回去,等我回上海买到保温杯再说吧。”一声再见,我们在月台分手,他出南宁站消失在人流中,而我没有在南宁逗留,当天就转车返回茂名。
萍水相逢,且仅是一面之交,加上又不肯收钱,上海张先生是否为我购买保温杯,我心里没数,也没抱多大期望。随着归队后工作忙碌,淡忘了这次邂逅,更没有把保温杯一事挂放在心。然而,让我始料不及的是张先生非常讲信用,约一个多月之后,我收到了他用木箱子打包装,寄来的蓝白色相间保温杯,落款地址为上海市闸北区安庆路135弄26号门牌。该保温杯正是他使用的那种款式,正是我所想要的,我非常喜欢它,所以十分感激。
收到保温杯的第二天,我按照寄来的地址,到邮电局给他寄去50元现金,并留附言表示感谢。可是寄出半个多月之后,我却收到退款通知单,退款原因写着“查无此人,或地址不详”。后来我填写了张先生工厂的地址再次寄款,不久还是被退了回来。到底是张先生提供地址不符,还是有意不肯收下,我心生悬念,一直不得其解。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其中一条就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部队纪律不允许,还是要想方设法找到张先生,把保温杯款付给他。于是我曾先后两次到上海寻找,一次是在1984年春节,我携妻子回江苏连云港探亲,路过上海时,特意逗留两天寻找。另一次是1986年10月送退伍战士返乡,返回时再次特意来到上海,并通过当地派出所协助查找,可是两次都无功而返。
斗转星移,不知不觉与张先生邂逅,一晃就过去42年了,屈指一数,当年50开外的张先生,如今已是90多岁暮年老人,保温杯我也先后换过多个。张先生送给我的那个保温杯也不再使用,但几次搬家我都舍不得丢弃它,一直保管得好好的。留住它,就留住了一份记忆;珍藏着它,就珍藏了一段美好。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好心的上海张先生,谢谢您,留给我那份情谊,让我一辈子铭记在心,永不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