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那段在山区教书的日子
■吴肖兰
岁月流逝,青春悄然。时光的沙漏流走了我的芳华,但却流不走我念念不忘的曾经。
1997年,师范毕业的我被分配到大坡镇教书。接到调令那刻,心如撕裂般的痛,多愁善感的年龄里,觉得是命运狠心的抛弃,同学们大多数都找到好去处,而我却被分配到离家成百公里的山区教书,内心愤愤不平但也无可奈何。
报到那天,我坐着破旧的班车,一路颠簸,来到了大坡镇中心学校报到,中心学校把我分配到禾田小学。禾田小学是一所不大的小学,全校就两百左右学生,十位教师。我能来到这所交通便利的小学,源于中心学校对外来新教师的照顾。校长姓吴,五十岁出头,是个体恤下属的好领导,他见我一个女孩子来到这里无依无靠,于是把我的宿舍安排到吴晓梅老师的旁边。此外,校长还在课程安排上照顾我,考虑到我家路程遥远,星期六上午不排我的课(那时候的星期六上午是要上课的),让我星期五下午一上完课就可以搭车回家。
晓梅老师是个大龄未婚青年,人长得不大好看,话语不多,但很热心、善良。我因为炊具不全,经常在她那儿蹭吃蹭喝,但她毫不计较,还常常带些地方特产与我分享,待我就像姐姐对妹妹一般充满温情。记得那年的中秋节(那时候的中秋节是不放假的),下课铃声一响起,学生们归家似箭,原本热热闹闹的学校霎时变得冷冷清清,剩我一个外地人留守学校。此刻,脑里闪过唐朝诗人王维“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诗句,那种孤寂如洪水般汹涌心头。我连晚饭都不想煮便爬回床,拿被子蒙着头放声大哭,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大概是哭累了吧,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忽然传来一阵阵敲门声把我惊醒。学校大门都锁上了,这个时候还有谁来敲门呢?我赶快爬起来去开门,原来是晓梅回来了。她还专门带了饭菜、月饼、水果给我。那晚是我过得最温暖的中秋节。
山区的风是清新的,山区的村民是淳朴的。他们非常尊师重教。每位村民都把老师当作最尊贵的客人,家里有什么喜事,必定邀请老师们去饮上几杯,孩子出生也喜欢叫老师起名字。在他们的眼里,老师是有学问有修养的、最值得敬重的人。孩子们受家长的影响,对老师也非常尊敬。孩子们常常从家里带东西给我,有青菜、番薯、荔枝、龙眼、百香果等,也有家鸡蛋、鸭蛋。农民来钱不容易,他们都省吃俭用,不常买肉,蛋便成了家里的主菜,但善良的村民硬从牙缝里省出十多个,让孩子给老师带上。这份尊师情谊,我至今难忘。
因为离家太远,只能隔周回家。晓梅是本地人,回家不过是半小时的事,但她为了陪我度周末也变成隔周回家。于是,我俩常常到学校门前的河边玩耍。那儿的水清冽冰凉,河里布满了鹅卵石,我们就脱了鞋,踩着鹅卵石去捡藏在石头下的河螺,那河螺紧紧地巴着石头,又肥美又干净。我们捡了满满一桶,累了就躺在如玉般的大石头上,眯着眼睛仰望天空,山里的天空蓝得透彻,高得深邃,太阳落寞而孤独地挂在天上,我久久地凝视它,忽然觉得它与家乡的太阳终究不同,眼泪瞬间濡湿了眼睛,而晓梅她总是默默地陪着我……
历经岁月二十多年的辗转,如今,我已在高楼大厦直指云霄的城市工作。每天跻身于喧闹的车水马龙里,却怀念起山区的那段教书生活。当初有多抗拒,现在就有多怀念。山里那暖心的同事,那淳朴的民风,那清凉透澈的河水,那肥美的河螺,那高高悬挂的太阳……如一艘永不靠岸的小船,在我的脑海里荡漾,让我世俗的心得到慰藉。
那段在山区教书的日子,已渐行渐远,但永远不会被磨灭,它已成为我人生中的一笔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