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作伴
林红梅
我爱买书,更爱看书。
不记得爱上书始于什么时候了,按理说应该是在读书识字后的事吧,可是朦胧中又觉得不是。
我是一个农村人家的女孩,因为生活艰难,那时女孩子书读得都很迟,而我们家在村里是特穷困的,我的书读得就更迟了。当我周围的男孩女孩们都进入学堂了时,我还在与牛为伴,游移于山野田间,这样的一个乡村丫头,在那时应该谁也没想到:她的人生中会与书扯上什么吧。
但我们家里却有不少书,因为我三个哥姐们都在读着书,虽然只是村小高小及中学年级,虽然家里也没给兄姐们提供多余的钱购买读物,但课本有的是——这对我已经足够多了。在模糊的记忆里,我曾无数次眼巴巴地瞅着哥姐的书包与课本,用哥姐教的简单的三两个字辨认着书上的字。我渴望上学堂读书!
后来,在迟于读书年龄的两三年后,我终于读到了书。还记得第一次领到老师发下来的课本,棒在手中,一股淡淡的香味直扑鼻孔,哇,真香!我惊讶地把书凑近鼻子,啊?!浓浓的墨香直入心肺,真的是书本散发出来的香味——我第一次发现书原来也有香味的。不过那时我以为是因为饿着肚子,便闻着什么都是香的——连书也是香的了。
现在回想起来有点让人心酸,我当初爱读书就是因了这个“饿”字。因为我竟发现读书人都不用挨饿——如教我们的李老师就总有饭吃,还有我们村子里的林校长(他在镇中心小当校长,我们全村人都把他叫作校长),他们都是读书人,不仅他们本人不用挨饿,他们的家人也可以吃上米饭——林校长的女儿是我的玩伴,她不仅有米饭吃,还能吃上肉。村里人把这些能吃饱饭的读书人称为“吃公粮”的。也许当初我就是为了摆脱那种深重的饥饿,摆脱终年劳碌却不得温饱的日子吧,我爱上了书,爱上了读书人的生活。这样想来,我起初爱书的动机实在有点鄙俗而配不上书这清雅之物吧。
可从那以后,我便开始了以书香为伴的人生之旅。在青青的田野里,我一手牵着牛绳一手捧着书本;在烈日像火焰般跳跃的晒场边,我在箩筐狭小的阴影中尽可能的把握翻晒粮食的间隙读书;在灶膛边,我一边烧火做饭一边读书;在深夜就着煤油读书的我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起来夜尿的父母的责备……我很庆幸,我有兄姐,而且他们也是爱书的人,这使得我有足够的读物。兄姐们曾经的课本、作文刊物,甚至是他们本人的习作都是我所喜爱的。
最为难得的是哥哥竟有一箱连环画——那时,我们把连环画叫做“图书”。图书在咱家里是不好的东西,看图书更是懒人的行为——农家小孩放学回家后,都得从事农业劳作,看图书自然是不被允许的行为,我就是父母眼中的这号懒人。那箱子图书是我的至宝。它使得一切可以偶尔腾出眼睛和一只手的农活变得有趣极了。这其中最好的就是放牛:无人打扰又有牛儿作伴。
就这样,我完成了我最初的文学积累,现在许多年过去了,当初读的一些故事及故事里的人物还活跃在我的脑间。那之后,我慢慢懂得了我身边的花草虫鱼,懂得了远方的风花雪月,还有地上的飞禽走兽,天上的日月星辰。
可是同样是因为饥饿,在后来与书为伴的日子里,曾有两次我差点要告别书本,回到我生于斯长于斯的那块贫脊的土地去做一名村姑。但也许是因为我内心对书的那一份执念感动了上苍吧,事情有了柳暗花明的转机。这些事现在说来好像波澜不惊,但当时处于波涛之中的我却颇觉酸楚。然而自那两次危机后,那一缕墨香便长伴我左右了。
随着年岁的增长,因为读书我逐渐懂得了父母亲的不易,懂得了民族道义,懂得了责任,懂得了鹰击长空,懂得了坚守与善良。
而竟也自那以后,我理所当然的一直与书相伴至今。走上工作岗位后,时代变迁,书早就不是解决温饱的唯一工具,对于许多人来说书变得可有可无。可是对于我,无论从那个层面论:书都我安身立命之物,我越来越深刻的感受到书于我的重要意义,也越来越享受读书时内心如莲花般盛开的美好时光。
人生苦短,我常想:余生若得清茶书香作伴,则箪食瓢饮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