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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头发似棉白
■谢先莉
清代诗人马苏臣写过一首《棉花》“五月棉花秀,八月棉花干。花开天下暖,花落天下寒”。这首诗十分生动地写出了棉花的生长周期,以及棉花温暖的本质。每年秋风送爽的季节,正是棉花收获的季节,我在离家乡千里之外的地方,常常望着天上变幻莫测的白云发呆,秋天的朵朵白云,让我想到家里的棉花,想到老爸老妈。
在老家生活的父母每年都种棉花。去年五月初,我回家几天,深深体会到种棉花的不易。那天下着小雨,在收割过油菜的地里,我和父母一起栽棉花,爸爸用专门的工具打洞,妈妈负责把棉花苗放进洞里,我负责把棉花苗扶正并把泥土压平整。幸亏下雨,否则,栽完棉花还要从池塘挑水来浇透。几百株棉花苗子栽完,我感觉自己的膝盖酸软,每次蹲下站起来都费力。爸妈却像没事人一样。
儿时也曾经跟着父母做过同样的事情,记忆中没有这般辛苦的感觉,而今我年近半百,才知道父母一辈子吃了多少苦,只是他们从来不说,他们把吃苦当成了人生的寻常事。
栽完棉花的第二天去看棉花苗,发现好几棵都被什么咬断了,母亲说是蜗牛。她提了一个桶到田里,我跟着母亲捡蜗牛,原来蜗牛昼伏夜出,专门吃植物嫩叶嫩芽。白天它们躲在松土里或油菜的根部。我按照母亲教我的方法寻找蜗牛,一个多小时,我和母亲捡到十几斤大小不一的蜗牛。把它们倒在池塘里,让小龙虾饱餐了一顿。除了蜗牛祸害棉花苗,还有地老虎,专门啃食幼苗根部,它们隐藏在地底下,更难以捉住。只有等雨停了打农药在田里,它们爬过有农药的泥土就会死去。
六月底,白的、红的花朵在棉田里竞相开放时,棉铃虫又开始作乱。它们躲在花朵中间,或者钻进初结的棉桃里。那时我打电话回家,母亲告诉我那两天都在棉田里捉虫。棉花的叶子密,打农药根本不管用,只有用笨办法,用手去捉虫。
终于到了八月,棉桃绽放,棉田仿如落下千万朵白雪,又犹如天上白云飞到了棉枝上。儿时,我腰系棉布包袱,跟着父母捡棉花。那些盛开的棉花一把就揪下来了,蓬松轻柔,像没有重量似的;但是不知不觉,包袱越来越重,就得去到田头把棉花倒在布袋里。等捡完棉花,父母用板车拉棉花回家,我也坐在板车上,和棉花一起享受父母的疼爱。
清代诗人钱大昕在《会亭道中》中写道“儿童分柿子,村市卖棉花”,绘出了秋天生动的农村生活画卷:秋天来了,孩子们分食着美味的柿子,大人则去集市上卖棉花。像极了我小时候的景象。
年幼时,最喜欢冬天,白天穿着妈妈给我做的棉袄、棉裤、鞋,戴着棉帽和棉手套;晚上躲在温暖的棉被里。整个冬天,无论白天黑夜,我都被棉花拥抱着,感觉世界无限温暖。
处暑那天打电话回家,父亲高兴地说捡了一天的棉花,今年的棉花长势好,价格也不错。秋季,棉花,水稻,是父母的孩子,它们在秋风里翘首以盼,等着跟父母亲回家。
我的手机相册里,保留着一张家中的监控画面:尚在棉壳包裹中的棉花堆成了小山,父母亲坐在旁边剥棉花。父母的头发,已如棉花般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