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婷婷
　　整理衣柜的时候，我将母亲一些破旧不穿的衣服偷偷给扔了，果然没过几天，母亲就问我有没有看见她的一条黑色裤子，其实那条裤子早已洗得褪色发白，并且不合身了。我装作一脸无辜地说：“不知道，没见过。”母亲又翻找了好一阵，见没找到就放弃了。
　　与很多一辈子勤俭节约的老人一样，母亲有囤衣服的习惯，凡是不穿或穿不上的旧衣服她都囤起来。母亲始终认为这些衣服是还有大用处的，有些衣服放太久，早已变硬，橡皮筋也已老化，一说要扔掉，母亲就会反对：它又没有破，为什么要扔？于是我们又只好乖乖把它们放回原位。
　　为了彰显她囤的这些衣服是有用的，在我女儿出生的时候，母亲竟将我小时候穿过的衣服一股脑儿翻找了出来，说洗干净给我女儿穿，经我极力劝阻，找了各种理由推脱之后她才作罢，但还是不甘心地嘟囔：“不要就算了，等你妹妹生了孩子就留给她孩子穿。”妹妹在一旁无奈地朝我挤眉弄眼，我则在一旁暗暗偷笑。
　　母亲囤的这些旧衣服里，有一些是她结婚以前穿过的，算是带过来的“嫁妆”，其中有一件大红棉袄，母亲跟我说过，这是她自己一针一线亲手缝的，密密匝匝的针脚，整整齐齐，每一处都缝得很仔细，可见母亲当时缝制它是花了不少心思的，不可否认母亲确实是个心灵手巧的女人，因为除了母亲亲手缝制的棉衣外，全家人以前穿的毛衣也都是母亲编织的，这些早就过时不合身的旧毛衣母亲也都还囤着，这些毛衣总会让我想起小时候帮母亲缠毛线的情景，我帮忙绷毛线，母亲就绕，两人熟练配合，毛线团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很有成就感。我曾经一腔热情想过为家人织一件毛衣，郑重其事地准备好用具，结果仅仅开了个头，当我发现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的时候，织毛衣这件事就被我搁置了，很难想象母亲在工作之余为全家人织一件又一件的毛衣需要多大的耐心，她织的哪里是毛衣，她织的分明是温暖和爱。现在母亲年纪大了，她早就不织毛衣了，而我们姐妹两个都没得到母亲的“真传”，看来母亲的好手艺注定是要“失传”了。
　　母亲囤有的一件碎花半身长裙是我印象比较深刻的，裙子是旁开扣的，做工简单，我记得母亲很喜欢穿它，现在我都还记得母亲梳着麻花辫穿着白色上衣配上这件碎花裙的样子，是多么美丽。后来因为工作原因导致双小腿静脉曲张厉害，从此就再没穿过裙子，她将她穿过的裙子都囤了起来，也将她的青春年岁囤了起来。现在的母亲早已不再年轻，也过了穿裙子的年纪，皱纹、白发、驼背，如果把这个“黑锅”归为时间总是不公平的，事实上是生儿育女，养家糊口改变了母亲的模样。
　　母亲囤的这些衣服，在我们看来大多是一堆没有的东西，但在母亲眼里，它们却显得格外宝贵。可以说，母亲囤的不是衣服，是大半辈子的回忆，其中有她自己的青春，有孩子们的童年，有她倾注给家人们的温暖和爱，这些旧衣服所承载的意义和情感价值是无法被替代的。我也慢慢开始理解母亲，旧时光终究是回不去了，但念想总是要有的，如果这样能让母亲感到幸福，那就随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