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收是国庆最美的礼物


■葛亚夫
  打开老家的监控,看见母亲正对着摄像头发呆。她不懂,为何摄像头里有时有人,有时没人,对她一会嘘寒问暖,一会爱答不理。
  埊埊叫一声奶奶,母亲回了魂,翻箱倒柜拿东西,给她看,让她回去吃。末了问:“国庆节回来,玉米管掰了,我带你找香泡泡吃。”
  埊埊转头看我,我点点头。她还不谙世事,看不穿老人的把戏。母亲哪是喊她回家,分明是喊我!也绝非回家找“香泡泡”吃,而是掰玉米。母亲越老越像小孩,庄稼成熟了,总要在我面前显宝、炫耀一番。我们的国庆节,正是她的丰收节,她哪肯放过这个机会。
  埊埊快乐地说:“好,奶奶。”她的声音悠长,长到能把小城和故乡连起来、把城里的喧闹和玉米、大豆的静谧连起来,挽个结,拉勾。
  我们回到家,院门敞着,没人。埊埊推开一扇扇门,一间间屋喊奶奶。我告诉她,奶奶不在家,下地了。她眨眨眼:“下地找香泡泡了?”我笑笑:“嗯,给你找香泡泡了。”她也要下地。我说地里热,灰大,叶子拉人,还有毛毛虫……她头一仰:“不怕!有奶奶呢。”
  父母站在地两头,目光紧跟着收割机,在田地里吞云吐玉米。
  一块地,一本书。父母是这本书的合著者。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这俗套的剧情,他们乐此不疲。这些年,每次回家,我都劝他们,年龄大了,老胳膊老腿的,就别种地了,要是碰伤了,花钱不讲,罪可得受……他们不屑一顾,压根就不服我,更不服老。
  一穗穗玉米,争先恐后爬进车厢。个个金黄,颗粒饱满。父亲拿起一穗,在手里掂量掂量,骄傲地对我说:“一斤八两跑不了!亩产估摸得一千四五。又旱又涝的,终归又是丰收年!”
  那一刻,我无比羡慕父亲。的确!在这片土地上,父亲一直是最优秀的作家和评论家,他用最好的主题——丰收,欢度国庆。
  埊埊的到来,转移了母亲所有的注意力。她变魔术似的,让埊埊在她口袋里挖呀挖,挖出香泡泡、马泡瓜……埊埊还不满足,在刚收过的玉米地挖呀挖,挖出“奇迹少女”七星瓢虫、蝴蝶仙子、小蜘蛛卢卡斯、蟒蛇火车……母亲一个也不认识,但并不妨碍她们相谈甚欢。
  父母在地里翻枝倒叶,捡拾玉米,也跟埊埊探寻奇妙的动物世界。
  孟子说:“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国庆何尝不是千万家庆?最早的甲骨文里,庆写作慶,从鹿、从心,带着鹿去祝贺。父母是农民,带着丰收的与国同庆;我是父母的儿子,带着孩子归宁故乡,与他们同庆。我们都收获颇丰。
  玉米,大豆,稻谷……甚至汗珠,都黄灿灿的,被时光包浆、镀金。当丰收与国庆撞个满怀,多像孩子一头扑进母亲的怀抱,从口袋里打开百宝箱;当国庆与丰收迎个照面,多像父亲一把擎起孩子,指认眼前万千锦绣。大地上,我们是父母的庄稼,也是国家的孩子。
  丰收是国庆最美的礼物,每一粒粮食都饱满丰盈,它们都是父母深情的祝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