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杨振昌
  从我记事起,父亲那中年驼背的身影,便镌刻在我的脑海。每思之顿感沧桑岁月刻录着父亲的坚强和伟大。父亲虽然虎背熊腰,身子硬朗,但驼背中的父亲与魁梧是不沾边的。可是,母亲总是自豪地将父亲年轻时形象刻画得健壮威武、眉清目秀、英俊潇洒。我常在脑海里将父亲的两个不沾边的形象,激烈地比对着,感受父亲一生的变迁。
  父亲有幸生于商贾之家,但却不幸生于国运衰微的旧中国。爷爷兄弟经商有道,家道殷实。知书识礼的爷爷对父亲寄予厚望。父亲曾就读于两公里外的方正小学,后又被送到几十公里外的高州中学,期望他学有所成,光宗耀祖。可是,接受进步思想熏陶的父亲,深谙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哪能静下心来读书呢?对被三座大山压迫下的旧中国,列强恣意践踏和掠夺,日寇疯狂入侵,大片国土沦陷,山河破碎,民不聊生。父亲毅然投笔从戎,参加了抗战,冲锋在前,英勇无畏。
  抗战胜利不久,伯公带着巨资前往云南经商被谋财害命,一去不返。祸不单行,爷爷翻新屋顶瓦面又摔断脚骨,自此家道中落。家中妻子独力难支,父亲只好解甲归田,挑起家中重担。处于兵荒马乱、世事动荡之秋,即使父亲胆略过人,经营有方,也无法力挽狂澜,生活日渐艰苦,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虽遭遇艰辛和曲折,但父亲乐观面对困难和挑战。
  父亲与母亲是经媒人牵线喜结良缘的。听母亲说她是“盲婚”的。旧时,男女双方谈婚论嫁不用见面,仅凭媒人一面之词。母亲说幸好媒人是姨婆,父亲称得上如意郎君。婚后一家十口人的生活重担,压得父亲腰杆变为驼背。风里来雨里去的父亲,顽强地为家庭撑起一片晴朗天空,为解决一家人的温饱竭力操持。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父亲走上教坛,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他治学严谨,教导有方。我童年时寸步不离地跟着父亲,父亲上课就带我到课堂,让我端坐在第一排靠近讲台,我懵懂地听着课,既不敢吭声,也不敢搞小动作,像驯服的小绵羊。父亲既是我的启蒙老师,又是我人生道路的设计师和方向标。父亲对子女与学生一视同仁,桃李芬芳的幸福感溢满他的心田。
  父亲严厉而慈祥。他对儿女关怀备至,我们犯错,他耐心教育,很少打骂。但是,如果读书马虎偷懒,就会挨他的鞭子。受旧时私塾熏陶,父亲坚信“严师出高徒,棍棒出好儿”。父亲有两条纤细黄竹鞭子,约有1米长。一条当教鞭用,另一条鞭子留在家中,很多时候是拿来惩戒我的。因我小时贪玩,学习不上进,父亲气愤时会抽我一下子,但用力不大,少有鞭痕。
  父亲诚实耿直,乐于助人。他曾帮助一位失足获刑十三年的邻居,抚养其女儿成才。待其刑释,助其父女团聚。这一义举感动了乡邻,至今仍被人们津津乐道。
  乡邻喜宴必请父亲为“礼房”先生,父亲有求必应,分文不取。爱好毛笔字的父亲,每年春节前,在墟上买回红纸及墨水,写春联赠给乡邻。
  父亲仙逝28年了,父亲的音容笑貌不因时光流逝而淡去,更因岁月沉淀而历久弥新。父亲的博爱情怀时刻感动着我,温暖着我,激励着我走好未来人生的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