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的雪


■张群红
  我的心底珍藏着一方雪,一方落在山城重庆的雪,落在我梦里的雪。
  2023年的冬和往年有点不一样,临近岁末,整个北方似乎都被寒潮笼罩,招引了无数南方的“小土豆”纷纷出动,比如奔赴火出圈的哈尔滨冰雪大世界,而我和闺蜜仨选择去了山城重庆。从动身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只有一个念头:看雪。
  我们的第一站是去武隆市仙女镇的仙女山。仙女山,一听就让人浮想联翩。但车在盘山公路上绕来弯去,窗外除了光秃秃的树,就是灰扑扑的山,看不出任何雪来过的痕迹,让人猜不透“仙女”何时才降临。
  当车窗外渐渐出现薄薄的像泼洒而成的“盐粉”时,我们的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当路边、屋檐下、树丛里的“盐粉”越来越厚,越来越像莹白的“棉被子”时,我们只有用哇哇大叫表达着内心的喜悦,恨不得马上扑过去体验一把。
  又半个小时,车终于停了,旁边一块牌匾写着:仙女山大草原。举目四顾,这时候,草自然是没有了,展现眼前的先是一大片挂满雾凇的高大茂密的杉树林,沿着栈道,穿过树林,让人心心念念的雪原景色豁然于眼前了!天地白茫茫一片,空旷辽阔的雪原延绵起伏而又不失平坦,没有“燕山雪花大如席”的飘雪,也没有“雪粉华,舞梨花”的奇幻,它只是“雪消门外千山绿”,静静地躺在地上,挂在树上,眠在石缝间,如坠落凡尘的仙女,圣洁而静美。用手摸摸它,冰凉冰凉;捧起一团,松松软软;在上面走一个来回,咯吱咯吱地响,就像有无数个快乐的声音在问好一样。看看此时的树枝,银装素裹,如鹿角,似花枝,竟可以看到雪丝丝缕缕的纹理。此时,没有梅,只有许多红衣或黄衣、粉衣的“小土豆”在雪地上快乐地释放自我,宛如雪地上开出的一朵朵多彩的“梅花”,霎时也“雪色生香”了。雪,让文人墨客驻足,也让凡俗的我们迷醉!
  现在好不容易见了一回雪,我们当然要及时行乐与雪“共舞”。我们租来滑雪小板车,迫不及待地投进雪的怀抱。虽然玩得笨拙,但不妨碍我们的热情。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竟也敢在长长的斜坡急速滑下,一如小朋友玩滑滑梯了,滑了一遍再来一遍,最后浑身燥热,一点也不觉得冷。
  仙女山,一个隐藏在异乡高山里的仙女,一个梦一样洁白轻盈的仙女。
  第二天,我们去金佛山。没想到金佛山不但有“佛”,也有雪,而且是落在“竹海”上的雪。金佛山上盛产竹子,当我们坐着缆车穿过长达几百米垂直落差近千米的索道到达山顶,从开始走栈道的那一刻开始,就在竹海里穿行。披上了“雪衣”的竹子,弯着腰低着头,却是“雪压枝头低,虽低不触泥”,它的雪是灰白的,落在密密匝匝的竹林之间,整个竹林里升腾着一团团的雾气,看不到远山。它的雪是秀气而空灵的,带着点缥缈惆怅与旷远的寂寥,寂寥里只有我们行进时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在我们准备去参拜“金佛”的路上,导游小哥买来一份“清汤方竹笋干”与我们仨分享。一大塑料碗高汤里装着十几段拇指般大褐色的笋干,还袅袅地升腾着热气。这冰天雪地的奇寒里,这一碗热气特别珍贵,一时间,我竟觉得唇齿留香,浑身暖洋洋,认为这是有生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小吃了。原来这是附近的村民就地取材,用山上俯拾皆是的方竹笋晒干,发泡去掉涩味,切段,再配上高汤熬制而成的。经高山雪水滋养过的方竹笋干,松脆爽口又有竹子特有的芳香,还有高汤的鲜美,怎能不好吃呢!后来午餐时上了一道“方竹笋干炒肉”,我却再也吃不出那种味蕾上的惊喜了。
  好怀念那一碗在海拔两千三百多米高山竹海上的清汤方竹笋干,怀念那一场在雪原上疾驰的欢呼,怀念那一场落在生命中梦一样的雪,和这一段梦一样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