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记忆


■邓梅坚
  我出生在鉴江边,顺着弯弯曲曲的鉴流,就可以抵达我的故乡。人生已走过弯弯曲曲的岁月,我那漂泊的心,却情依故土。
  元旦期间回乡饮酒,我再次踏上故乡的土地。走完喧闹、繁杂的人情礼节,我和丈夫、女儿,一起在故乡的土地里转圈——这已经是我回乡的例牌节目,甚至是我回乡的最大期待。
  我们先上到江堤漫步。作为鉴江河畔的人家,对江堤有着深厚的感情。以前,顺着江堤的方向,沿江直上,就到达高州,见识小时最为向往的繁华;沿江直下,就到镇江的尖山桥(渡),走亲访友,不在话下;搭渡船到江对面,可以去三文田探姑妈,可以去趁石鼓圩。上高州或者下镇江都是少的,趁石鼓圩却是常事。搭渡船过江趁石鼓圩,已然是我最早的生命情结。到石鼓圩吃上一碗云吞,到书摊买本《民间故事》,再到二楼的摊档买双凉鞋或者一条腰带、一双耳环,打包一小袋辣椒水三华李,兴尽而归!
  也有搭船直上高州的经历,但印象渺渺。只记得当时的轮船“噗吞吞”地吐着水,父亲就坐在船头抽着水烟筒,跟船上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什么时候再坐轮船走一趟高州,一直是我小时候以来的期望。可惜,轮船再没有了踪影,连过江的渡船也没有了痕迹,渡头也淹没在缓缓的流水当中。
  我指着渡头的方向对女儿说:“那里是个渡头,以前我经常在那里洗衣服的。”——哦,那是多久的时光了?以前,渡头的旁边,有一个洗衣服的埠头,曾经是那样的热闹,简直是人气爆棚。那时,物质生活有限,没有自来水,更没有洗衣机,人们只有水井打水,或者打水泵压水,或用电泵抽水来洗衣服。为了省钱省力,去江边洗衣服是很多人的首选。那时,到江边洗衣服的,大多数是少女少妇,那时的洗衣埠头绝对是乡村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去得早的,可以蹲在最舒服的位置,挑一块最平整的搓衣石搓衣服;去得迟的,还要慢慢排队等待。江水缓缓,人声吱吱喳喳,充满着无限的活力。碰上过年前洗邋遢,那更是热闹非凡,洗菜、洗衣服、洗担箩、洗床板、洗席子的,各取所需。大家一边洗着东西,一边看着江对岸,等待着远行的亲人回来,那是怎样热切的期盼!我家有电泵抽水,冬天抽出来的水暖暖的,但我也还是想到江边洗衣服凑热闹。特别是过年前几天,我天天早上守在渡头,一边洗衣服,一边看着渡船一趟又一趟地来回穿梭,等待着父亲和叔叔们的身影。终于,看到父亲或者叔叔们搭渡船回来了!他们背着两麻袋的行李,提着一袋水果,胡子一茬茬的,疲惫(搭了一夜的客车)又开心地对我笑着。我懂事地走过去帮忙,父亲却从裤袋里掏出几毛钱,给我当作奖励:“去,买你喜欢的零食去吧!”
  “几毛钱可以买点啥?”女儿听着我的回忆问道。可以买点啥?一竹筒葵瓜子,一纸袋酸桃干,卜卜脆的字母饼,又长又香的“吹火筒”,又软又韧的花生糖……都曾经是我儿时最美味的零食,更不用说那连味料都可以泡两大口盅水喝的快食面了。“怎么样?比你们现在喜欢的辣条,美味多了吧!”我一边回忆,一边笑,似乎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丈夫和女儿也跟着哈哈大笑。女儿或许没有想到,原来她的母亲也曾经是个馋食猫!岁月啊,何时磨掉了我的纯真?
  江坝另一面,就是地堂,它既是晒谷场,又是乡下最大的娱乐场。初七晚上,地堂开始热闹起来,唱木偶戏的成光,已经摆开“架撑”,准备上演一出《冼英传奇》了。或者,年例未到,电影先行。放电影的人正好是我们邓氏的女婿,想加场就加场!有一晚连续看了三场电影,非常过瘾。其中一部电影叫《无敌鸳鸯腿》,我印象深刻,从此便有了女侠梦,想学几下拳脚功夫,闯荡江湖。地堂上也唱过大戏,有一位女子,分饰男女两角,时而英姿飒爽,时而温柔腼腆,令我大为着迷,从此爱上了粤剧……
  现在,地堂已经重新改造,增加了篮球场、秋千、滑步车等娱乐、运动设施,周围还有光滑舒适的石凳,已经俨然是个小公园了。晚上,以前一身泥泞的村妇,穿着时尚的舞衣,踩着动感的节奏,飞转起舞。真是时代不同了呀!
  行走在故土里,我思忆无限,又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