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猫


■张玉婵
  父亲打电话来,语调低沉,唉声叹气,说他的爱猫宴玲死了。我听了,心里也觉得好生难过。
  宴玲其实是一只很普通的家猫,是母亲从村头阿兰嫂家抱回来的。刚抱回家时,它又瘦又小,只有一身黄白相间的毛看着还顺眼。第一次见面,它竟然不怕生,还举起一只小爪子冲着我们“喵喵”叫了几声。我们的心顿时就被萌化了,父亲更是忍不住把它抱了过来。母亲见此,便说以后由他喂养小猫。没想到从没养过猫狗的父亲竟然答应了,我们当时简直是惊掉下巴。
  粗线条的父亲,对这只小猫却是满腔柔情,细心呵护。每天早上,他都去墟上买来猪肝或小鱼虾,煎好后再拌上软饭,然后轻声细语地呼唤小猫来吃。小猫吃饭的时候,他还搬张小凳坐在旁边守着,以防有鸡来抢食。在父亲的精心照料下,小猫茁壮成长,一身黄白相间的毛油光水滑。每天飞檐走壁,身手敏捷,那猫样实在是帅。然后有一天,它叼着一只硕鼠,迈着猫步,非常帅气地来到了父亲面前。父亲一见,喜不自禁,眼角都乐出了一朵花。
  除了每天伺候小猫,退休已久的父亲还重拾教鞭,跨界教学,耐心教导小猫。在小猫吃饱喝足后,他便抱起它走到楼梯底,用鞭子指着那个装有河砂的塑料盆,告诉它那是它的专属卫生间,苦口婆心地教育它不要到处拉撒。在父亲的耐心教导下,原先懵懂无知的小猫,很快就成了一只讲卫生爱清洁的文明猫,赢得了邻居和亲戚朋友们的交口称赞。
  小猫极通人性,它知道自己的成长离不开主人的用心养育,所以除了勤抓老鼠外,更多的是默默地陪伴主人。有段时间,母亲去城里帮我弟带孩子,小猫便与父亲相依相伴,形影不离。白天,父亲忙着煮饭喂鸡淋菜,它也屁颠屁颠地跟着。有时父亲不耐烦,叫它一边玩去,它才自个儿楼上楼下院里院外的溜达几圈。等到父亲忙完,回到客厅坐下,拿出心爱的二胡,拉上几曲粤曲,它就坐在父亲身旁,竖起耳朵凝神细听。有时父亲会去邻居白英公家串门,它也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去。晚上,父亲一个人看电视,它就乖巧地趴在沙发边,安安静静地陪伴着。有了小猫的陪伴,父亲原本寂寞平淡的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白英公说,这小猫作用不亚于女主人,当有一个名字才行。既然女主人是“宴”字辈,那它也跟着,就叫宴玲吧。父亲听了不禁哈哈大笑。从此以后,小猫便有了名字,成了我们家重要的一员。
  有天晚上,父亲和宴玲在客厅里安静地看电视。看了好一阵,父亲起来去卫生间。刚走到卫生间门口,父亲忽觉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便“啪”的一声倒在地上。宴玲发觉情况异常,赶紧跑了过来。它用爪子轻轻地推了推父亲,父亲微微睁开了眼睛,却无法站起来。它急得“汪汪”直叫,围着父亲转了好几圈。然后,它突然飞跑出去,直奔白英公家。据白英公说,那时他正在忙着帮小孙子冲凉。宴玲来到他家冲着他猛叫,白英公见它晚上独自前来,不禁有点诧异,但一心想着快点帮小孙子冲完凉,就没搭理它。宴玲便一口咬住白英公的裤脚,拼命地往门外拖。白英公意识到情况不妙,便跟着宴玲往外走。到了我家,白英公见到我父亲正躺在地板上不住地呻吟,吓得赶紧拉他起来,再扶着他慢慢挪到客厅沙发坐下。尽管后来父亲看了医生,母亲也回去陪着他,但宴玲始终跟着,寸步不离。父亲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宴玲就在床脚边闷闷不乐地守了好几天。父亲病好之后,它才重新变得活泼好动起来。
  父亲的突然摔倒,让我们感到非常害怕。如果不是宴玲及时去找白英公求助,后果真的不堪设想。我们都对宴玲满怀感激和敬意,同时也感到无比愧疚。陪伴才是最贴心的孝顺啊,一只猫都懂得感恩主人的关怀与付出,默默地陪伴和回报主人,我们为人子女,不是更应该多陪陪父母吗?
  一直以来,父亲都习惯了宴玲的陪伴,我们也习惯了它的存在。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它会生病,会离开我们。宴玲的突然离去,提醒了我:要好好珍惜身边的一切,不要等到失去了才来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