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铺琐忆


■毛勇强
  改革开放前,我的家乡——化州县合江圩,理发铺“只此一家,别无分店”。正因为这样,理发铺便发生很多“古仔”,令我记忆犹新,回味无穷。
  那时,合江圩只有一条既短又窄的街道,整条街道除了供销社的门市部、财政所、食品站等几个单位外,还有二十多户居民。理发铺就设在圩街的黄金位置。这间铺宽几米、长约30米,师傅在“铺厅”理发,在“铺尾”食宿。理发铺连招牌也不挂,更没有豪华的装修。约30平方米的铺厅,摆着四张选料上乘、精工制作、可以升降的专用椅子,两张排椅,一张四方台(磨剃刀之用),还有“消毒箱”字样的四个工具箱,这就是理发铺的全部家当了。理发铺共有袁、陈、李、莫四位师傅,其中袁、陈两位是本公社而且同大队的人,李、莫两位是其他公社的人。他们都是资深理发师傅,早在20世纪50年代,已在圩上安居乐业。
  机关单位的干部职工、圩上的居民和附近农村的群众都光顾这唯一的理发店,由于是独家经营,四位师傅十分忙碌而辛苦,经常起早摸黑地工作。每天上午还未到八点,他们已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开门迎客。
  四位师傅的手艺绝对是一流的,但也各有千秋。他们当中有的动作太快,有的手脚太慢,有的性格外向,有的性格内向。于是,客人对师傅的选择“各取所需”。特别是机关干部职工和圩上的居民。有的人本来是准备来理发的,但由于自己中意的师傅正在忙着,便往排椅上坐,随手拿报纸浏览一下,或者拿水烟筒抽烟,与理发师傅打个招呼便离开了,可能来几次才如愿。然而,农村群众就没能那么讲究了,来去匆匆,理发师傅工作又十分忙碌,能及时排上号已心满意足了。
  当时理发铺的条件实在不好,不要说空调了,连电风扇也是奢侈品。与乡间的理发摊档相比,只不过是不用日晒雨淋罢了。轮到你理发时,师傅将那块并不常洗、斑斑点点如虎皮般的围巾往你身上一套,并用力缚住,再往颈的后面塞上一条毛巾,便开始工作了。如果是秋天和冬天倒不要紧,但在夏天那可是受罪了。
  那时,剪发收费0.10元,剪发加剃面则收0.15元。小孩子是极少剃面的,但往往也要20分钟才能完工,那滋味确实不好受。理发时,不仅要正襟危坐,还不能随便动弹,真是浑身不自在。更令人难忍的是,理发师傅往往觉得你的姿势不对,老是把你的头扳过来扭过去,以符合他的“工作”要求。一番折腾后,当你从椅子上下来时,已是浑身大汗了,只好赶紧“逃离现场”,回家洗头了。很多小朋友在家长的陪同下,来到理发铺坐上椅子之后,往往哭闹不停,但师傅并不急躁,耐心地做“思想工作”,努力让小孩安定下来,然后抓紧时间动刀,当然工作就不那么细致了,家长也懒得要求师傅高标准……
  至今印象深刻的是,理发铺还是一个聊天室、娱乐室、“信息发布中心”(人们称之为“大话馆”)。理发铺除了订了一份《南方日报》外,还购买了象棋、扑克牌,让人们开展文娱活动。这样,理发铺便成了人们的好去处。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打扑克、下象棋的人们蜂拥而至,他们当中既有群众,也有干部职工和教师,而且还不乏业余高手。特别是象棋活动更是高手云集,乃至吸引了外公社甚至县城的高手前来一决高低。可以说,理发铺是一个象棋协会“摇篮”,一大批社会各界人士从这里出师,还“培育”了几个公社的象棋冠军和几位在全县也小有名气的棋手。
  来理发铺聊天的人当中不乏拥有真才实学的人。他们除了讲一些小故事外,“例牌”讲《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等大部头故事,有几个老人对这三大古典名著烂熟于心,讲得眉飞色舞,引人入胜。他们百讲不厌,听众百听不烦,也“培养”了一批“弟子”。一些有心人听得多以后,也逐步“出师”,可以到处“讲学”了。那时,年纪尚小的我,也是理发铺的常客,还在读小学时已学会了下象棋,对三大古典名著也有了肤浅的认识,得益匪浅。
  圩上独一无二的理发铺,是时代的缩影,是人们的乐园,是小孩的“学堂”。她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美好的回忆,还有深深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