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像我母亲一样


■黎小婵
  “妈妈,你煮的蛋怎么和外婆煮的一样了?”儿子把一个剥不开壳的鸡蛋放到餐桌上,先是不屑,继而一脸疑惑。因为我一边煮早餐,一边用手机截图、发信息,没注意火候和时间,领导一催,我手忙脚乱的,赶紧把鸡蛋捞起来,忙工作去了,所以鸡蛋没煮熟。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像我母亲一样匆匆忙忙、慌慌张张、一心几用、三头六臂、同时忙活,不能专注做好一样事情。
  我不想像我母亲一样。
  我不想像我母亲一样,每天凌晨四点多就起床,打着手电筒去摘菜、浇菜,然后回到厨房煮早餐,生好火之后,匆匆地赶回老屋喂鸡喂鸭,再回到院里喂狗喂猫,如果老牛生病了,还要侍弄老牛。老牛安然无恙的话,母亲就先晾好粥,再三步并作两步把老牛拉到有草的地方安置好,然后再小跑回家,三两下把粥倒进肚子里,收拾停当,六点准时骑上那辆老掉牙的自行车去开工。
  从打零工到打散工,年过六旬的母亲日晒雨淋、面朝黄土背朝天不说,还要风风火火地踩着跟她一样老的自行车,风里来雨里去四处找工做,比如帮菜场捋一天毛豆才得六七十块钱,还常常弄得满手满脚都是伤。
  我不想像我母亲一样,拖着散了架的身躯放工归来,来不及整理一下被汗水浸湿或被雨水淋湿的衣裤,就一边往嘴里塞些东西填填肚子,一边赶到田里地里,种豆种芝麻、挖番薯挖木薯,还在山脚下、河坑边开荒栽首乌和百香果。具体工序,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单是拔草都够母亲周而复始地忙活。拔掉的草,好一点的用簸箕装回来喂牛,不太好的捧到鱼塘喂鱼。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母亲才肯停下手里的活计。遇到父亲身体不适,还要下厨做晚饭。简单的晚饭过后,家里家外又是一番收拾,能半躺在竹床上看看电视、跟儿孙视频聊聊天,是她一天里唯一的娱乐节目、唯一的休闲方式。遇到农忙季节、龙眼收获的季节或其他特殊的日子,母亲连着唯一的享受、唯一的放松、唯一的小憩都不会有。当母亲,是没有假期的。
  我不想像我母亲一样,晚上在竹床小睡了一会之后,夜里就辗转反侧再也睡不着,要么忧心着自己年迈的父母没人养,要么忧心着自己年轻的儿女没工作,要么忧心着自己年幼的孙辈不学好……母亲的忧愁就像她的唠叨一样没完没了。
  我不想像我母亲一样,没去过旅游、没去过远方,没去过美容美发店、没买过漂亮的衣服,没享受过美食、没住过高楼大厦,没有优越的工作、没过过一天闲适的生活,只有病得下不了床才偷得浮生半日闲。我不想像我母亲一样日夜操劳、省吃俭用,只为自己的父母、儿孙、家人过上好日子。我不想像我母亲一样,心里眼里都是别人,唯独没有她自己。
  我不想像我母亲一样,我母亲她太苦了,她把生命中的色彩都献给了亲人。如果可以,我想像画家一样,为母亲的晚年添上几笔绚丽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