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芳草


■黄海樱
  山知道,水知道,一丛杜鹃独自绽放,而没有人知道;
  那地方,那时节,我奔赴一朵杓兰的花期,不曾迟到。
  ……
  每次读到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刘华杰先生的这段话,我总会想起旅途中邂逅的那些美丽花儿,她们遵循着四季的流转,盛开在祖国的广袤大地,装点着祖国的锦绣河山,给偶遇的人们留下一幅幅难忘的相逢画卷。
  那年六月下旬,家乡粤西已是一派柳荫蝉鸣的盛夏时光,我与好友小月儿结伴进入西藏林芝地区时,宛如穿越了季节,虽然雪山下的桃花盛事已经谢幕,色季拉山的杜鹃花海也到了尾声,但是这地处青藏高原的小江南,依然是满目葱茏,鲜花怒放,春天在这里按下了循环播放键。
  游览林芝鲁朗林海的那天下午,我见到了心仪已久的野生钟报春花,她们洋洋洒洒盛开在林荫下、草丛里、溪流边,一串串粉黄色的花儿,给大地织了一张美丽的花毯。
  钟报春花是报春花科报春花属草本植物,她拥有高挑的花葶和伞形的花序。花开时,一串串黄色的喇叭状花儿,从一丛丛椭圆形的狭长叶片中伸出,仿佛正在吹响着小喇叭:“春天来了!”“春天来了!”
  七月初,我们踏上了海拔五千多米的珠峰大本营。
  高大的珠峰就在眼前,如此的近在咫尺,令人仿佛触手可及。环顾四围山峰棱角分明,阳光照在山坡上,把积雪反射得分外耀眼。除了一拨拨游客的喧哗声响,这里让人感觉不到有生命的迹象。
  我强忍着高原反应带来的胸闷气短,拿着相机小心翼翼迈开脚步,在这布满碎石堆的山坡四处寻觅,希望捕捉到一些高原野生植物的芳踪。
  在一堆石块的缝隙边缘,一丛开着洁白小花的植物闯进了我的镜头。一团团带着黄色花蕊的小白花开成伞房状,基座长满了肉质状的绿色小叶片,像是景天科的植物。这丛小白花点燃了我继续寻找的热情,不一会儿,在附近的石堆里、地表上,我发现了开着紫色小花的垫状豆科植物、顶着黄色小花的蔓生蔷薇科植物……
  多年后,我在刘华杰教授的文章里,再次见到那丛在珠峰大本营让自己心心念念的小白花,原来是十字花科的葶苈属植物。美国著名科学家奥尔多·利奥波德描写葶苈时,曾经说过:“渴望春天,但眼睛又是朝上的人,是从来看不见葶苈这样小的东西的;而对春天感到沮丧、低垂着眼睛的人,已经踩到它上面,也仍然一无所知。把膝盖趴到泥里寻求春天的人发现了它——真是多极了。”
  那一刻,我除了庆幸当年没有错过珠峰大本营的春天,满怀与葶苈久别重逢的欢喜。
  又是一年八月,呼伦贝尔大草原秋意渐浓,虽然草色还没有枯黄,但已见不到“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宽阔的草原上堆起一个个三四米高的圆形草垛,像一个个巨大的虎皮蛋糕。
  在当地资深的专车司机冯师傅的引领下,我和植姑娘、芳姐、红儿一起开启深入草原腹地之行,来到了莫尔格勒河畔。被老舍先生称为“全国第一曲水”的莫尔格勒河犹如一条巨龙盘卧在草原上,水路辗转翻折,河水蜿蜿蜒蜒,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粼粼波光。
  那天正午阳光灿烂,我们在河畔的草地上奔跑嬉戏,尽情享受融入祖国美丽河山的大好时光。
  一朵盛开在砾石堆里的冰岛虞美人,突然吸住了我的目光。一根细长的绿色花梗高高挺立,顶着一朵如拳头般大小的鹅黄色花儿,花冠似片片轻盈的彩绸,花瓣中间藏着丝丝细碎的黄色花蕊。
  在阳光的照耀和微风吹拂下,这株冰岛虞美人在我的眼前翩然起舞,摇曳生姿……
  那一幅美丽的画卷,永远定格在我的旅途记忆里。
  暮春又至,深山里的野生毛棉杜鹃传来了花讯。
  我想去奔赴那树粉花杜鹃的花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