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冬至夜
■周华太
冬至节,天气真的冷了。
中午,我到圩上家电商店逛逛。映入眼帘的,有电热扇、电热灯、电暖枕、电热毯等等,可用于取暖的家电琳琅满目,光顾者也很多。人们物质生活极大提高的年代!我心里赞着、看着、想着。那年的冬至节,家乡的人们向火取暖过节的那道情景,浮现在我的脑际。
上世纪的60年代,物资匮乏,缺衣、缺被褥是度冬的难关。为了御寒,人们随时准备着木头、木炭、火笼等材料。还有人拿干净的禾秆来垫睡呢。不管是村里村外的,哪里有木头、竹头,只要是不能再生的,都可以斩伐。把它劈回来晒干,作烧火取暖之用。故尔,每家都积存有或多或少的木头、竹头。
每当寒潮来袭,吃过晚饭的社员们,有的在自家生火取暖,有的到别家去向火聊天,大家谈笑风生,不亦乐乎。尤其是那年的冬至,寒气袭人。就是这个晚上,生产队记工分的屋子里,队长阿文早把木头火烧得旺旺的,等候执头执尾完毕的家庭“煮妇”,也能挤出空闲来向火,开开心心话“过节”。
我们周氏家族是不“做冬”的,既不谈各家桌面的佳肴,也不谈谁家的籺好吃,更无需谈谁家人客的多寡,周族不“做冬”的缘由何也?
座向火的社员,都把探询的目光落在父亲身上。父亲自然也很想让晚辈略知缘由的。他说:“周氏家族作水上营运(做圩日生意)的老板较多。行船是指望顺风顺水的,冬至之后到来年立春前,雨量少,河道不畅,行船必须花大力气疏通船路,不管天多冷,船工都要跳进刺骨的河水里,用沙耙一扳一扳地把沙扒开,让船只通行,时间贻误赶不上集日,错过一圩或两圩的生意,哪有心情‘做冬’宴客呢?船则舟也!舟与周谐音,这就是周氏不‘做冬’的缘由吧。”
“是啊,船都搁实(搁浅)了,哪来和欢笑?”阿桃说。
队长他今晚真是“下重本”了,点着了木头火,点亮了“竹筒灯”(大盏的煤油灯),聚众向火,个个红光满面,犹如一道靓丽的风景。
听小孩唱那“火烟烟,烟过那边天,那边有块猪猪皮……”的向火歌,时间过得飞快。
俗话说,冬至夜最长。但时间会溜走的,一眨眼工夫,晚上10点多钟了,尽管大人们依依不舍,而那些背着熟睡孩子的母亲,以及一些在“火圈”外玩腻了的孩子,还有耐不住烟火气的社员,想着要回家去了呢。
队长早就不往火堆上添木头了,看到这“筵席”也该到了散场的时候。他拿起那把长火钳,把木炭拨出来,对着有“火笼”的长辈说:“我夹木炭给您暖着回去,千万不要放进被窝里哦!”
“我没有火笼,我有‘还鱼’炖金菜(铺在席下面的稻草)哩。”阿伦的谐趣话语,逗得大家乐呵呵的——笑声弥漫着漆黑的夜空。
回家的路上,有捧着煤油灯带小孩的妈妈,有借光的老奶奶跟着走;有一手捧灯,一手扶着老爷爷走的晚辈。他们不是同一个方向,在灰黄的煤油灯下,虽然照不了多远的路,但是,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前途是光明的:天上星,地上星,公社星星比月明——寒冷的冬至之夜,却温暖如春!